—— 你嫁衣如火灼伤了天涯,从此残阳烙我心上如朱砂
阿央
安阳长公主目不转睛地看着阿央,她很柔,有一种我见犹怜尤的妩媚。她是她秘而不宣的武器。这件武器现在是该出手的时候了。
阿央有一头乌黑的秀发,一副婉转莺啼的嗓音,安阳有意栽培,让她做了自己府邸的歌女。曾有来访的客人见到阿央后赋诗一首: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这正是当今皇上最喜欢的模样。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阿央是林若深的阿姐,安阳早几年便将她送进宫了。不过,现在已刻不容缓。原因当然也是因为林若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注意到了他;或者说,是他让自己注意到了。是因为那孤倔不屈的背影,仰或是雄健挺拔的身姿?那个男人性情沉稳,即使是出身不高,却是值得依靠的人。她已经不年轻了,三十出头的寡妇,毕竟春闺难熬。可这个年长一轮的鸿沟要怎么跨越?即使贵为长公主,安阳也没个万全之策。
何况,她心里清楚地知道林若深的心思在冕儿身上。她是冕儿的姑姑辈,豆蔻少女和中年妇女,这不啻是碾压式的比较。
不过,安阳从没有把这个无父无母、毫无根基的孤女放在心上。冕儿未来的路,安阳早已安排妥帖,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倒是林若深,安阳感到棘手。他有一副坚定的心智,即便给予高官厚禄也未必见得就范。想要得偿所愿,就只有打阿央这张牌了。安阳已经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入宫
“阿央,今日我便成全了你,若得陛下怜惜,能入得宫去,从此便是天上地下,富贵荣华指日可待!”
阿央匍匐在安阳长公主脚前,喜极而泣地叩谢:“若能得偿所愿,以后但凭长公主差遣!”
次日,逢春。当今圣上到望山皇陵祭拜,为出征将士祈福。随行的安阳长公主向皇上表达了为支持此战,愿献出公主府两年地租收入作为军费的想法。并愿游说朝廷重臣和公侯们的家眷效仿此举。皇上大喜,遂接受了长公主之邀,到安阳府歇息半日。
自安阳长公主嫁与魏寿侯,被先帝赐府之后,姐弟俩已多年未能同席共饮,此时借着酒意,想起儿时的天伦,不免一番感叹。情到深处,安阳让歌女们前来歌舞助兴。皇帝已喝得微醺,就见一位浅紫色茜纱留仙裙罩身,将三千绸缎般的青丝挽成一个美人髻、斜插碧玉瓒凤钗的妩媚女子从屏风后出来,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那一刻,即便阅人无数的皇帝也一时惊为天人。
接下来的桥段就和安阳设想的一样了,皇上借口更衣,阿央奉旨侍奉。春闺之中,帷帐之内,一切便成了定局。
是夜,皇上起驾回宫,把阿央搀扶上了銮驾。安阳长公主随伺一旁,至上车的那一刻,安阳抚着阿央的背轻声耳语:“苟富贵,勿相忘!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阿央回眸一笑,迈入轿辇。
安阳目送着御驾在青灰的暮色中渐行渐远。连环计如果只这一环,那怎么够?她返回府中,笑着提起笔来。
次日,御史大夫韩长孺接到一封公主府送来的密函。信函中安阳长公主为当年给韩长孺带来数月牢狱之灾致歉,阐明了想重修旧好的意思。为表达诚意,愿做主将养育多年的戚冕郡主指与韩长孺幼子。并着重将戚冕郡主如今姿容秀丽、饱读诗书、深谙音律、熟知礼仪等种种优点详细描述一番。信末点出玄机,言道戚冕郡主必定早已忘却了当年被撑嘴之辱,被羞辱之恨,八字虽是孤寡克夫之命,但若能嫁入府中,想必会遵守女训,孝敬公婆。并随信附上了郡主生辰八字。
韩长孺气不打一处来,这完全是公开挑衅。不提则罢,一提起当年被收监受审,韩长孺气得牙都咬碎了。多年恩怨想一笔勾销,简直是白日做梦!而且想把一个八字克夫命格不祥还满门抄斩的孤女嫁入韩府,更是其心可诛、用心险恶。
安阳,戚冕,你们给我等着。韩长孺抚着白须,心中隐隐有了算计。
戎狄
历来,戎狄对大齐的军事战略都是你进我退,你退我扰。强盛时挥师犯境,失败则退避漠北,已然成为大齐数百年来最为头痛的外患。而战争带来的庞大军费也是大齐之痛,这成为大齐几代先祖都选择和亲的根源。
当韩长孺为代表的士族们在朝堂上慷慨陈述戎狄的前世今生,游说皇帝以和亲换取稳定时,林若深也正在军帐内向主帅赵允分析着这个戎狄王费彧的野心。
应该说,这一代的戎狄首领费彧是一位有雄才大略的草原之王。
当费彧从其先父手中接过戎狄政权时,接手的就是一个连年天灾、牛羊大量减少、绿洲日渐萎缩的游牧部落。
他的母亲也是大齐国的和亲公主,但靠天吃饭的恶劣环境,母亲的早逝,也渐渐磨灭了他想要亲齐之心。他的叔父右贤王曾给费彧算个一笔账,如果遇上天灾,牛羊大量减少时,部落一天就会消耗掉25万斤粮食。不抢怎么生活?他对农耕文明的羡慕慢慢转化为了觊觎。
费彧接任戎狄王的这几年,就一直不断蚕食边境,抢夺粮食,骚扰商旅。大齐军队在楼烦的失利,让费彧膨胀了要逐鹿中原的野心。占领中原的领地并融入农耕文明才是他的目标。这既是时势所趋,更是费彧心之所向。
这次由右贤王领兵进犯上谷、渔阳等地,和行刺当年的主战派一样,这只是个威胁和警告。费彧料定大齐将别无选择地采取和亲,并以大量金银、药品和粮食为陪嫁,以换取平安。但这绝不是战争的结束,恰恰相反,这只是开始而已。
然而,费彧并没有等到和亲的使者,却等到了大齐兵分五路而来的骑兵。
鏖战
春末,草原上的牛羊还未贴膘,正是人困马乏的时候。此时的中原大地,早已生机盎然。大齐修养了整个冬天的骑兵,就在这个春末,兵分五路,悍然出击。
大将军赵允镇守代郡,五路大军分别由五大校尉各自率骑兵三万分别出西河、张掖、五原、酒泉和云中,阻断西域对戎狄的补给,直向戎狄老巢祭天龙城扑去。
这其实是一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战。攻打祭天龙城,实为虚张声势。真正的主力骑兵由林若深带领,出雁门代郡,攻陷平城,横扫云中、塑方、九原,从背后攻打上谷、渔阳等地的戎狄主力,以解除戎狄对长安的直接威胁。
赵允之所以选择林若深担此重任,不是没有道理的。
林若深刚进军中时,赵允对他并无好感,认为羽林骑就是花架子,无非是一些官宦子弟谋取官职的一个跳板,但他很快就改变了这个看法。在几次与小股戎狄对弈的战斗中,赵允发现林若深为人沉着勇敢,极具谋略,通晓形势,还武艺超群,是一个难得的将才。于是,这一战的重任落到了林若深肩上。
血气方刚的林若深带领着这支骑兵,采用“迂回侧击“的战术闪电奔袭,6天中打了5仗,绕到戎狄军的后方,与戎狄右贤王带领的十万主力在渔阳相遇。
林若深持刀纵马立于两军阵前。远远见大旗下立着一名壮年男子,正是戎狄大军主帅右贤王。作为戎狄王费彧的左膀右臂,此人可谓文韬武略,正是南侵的主犯,更是当年买凶杀人的罪魁祸首。
右贤王做梦也没想到会在渔阳腹背受敌,原来的暗线报来的军情是齐军率五路骑兵攻打祭天龙城。戎狄在渔阳驻军多日,早被中原的物华天宝拖垮了斗志,眼见大齐的数万骑兵包抄而来,就明白了这一战不好打。但不打也得打。
林若深见他驱马提刀踏出阵营,正欲谩骂叫嚣之际,回身拿起画眉弓,抽出领箭,搭弓在手,认扣添弦,将弓拉开,箭头对准右贤王的咽喉,“嗖”地一声,射出狼牙箭。这个距离远在射程之外,任谁也没有想到有如此惊人臂力之人,就听见右贤王“啊”一声,一箭正中咽喉,从马上滚落在两军阵营前。
林若深把长矛举天一吼:“无故犯境者,必血债血偿!”这一声伴随着身后震动天地的应和声,传染给了所有的大齐将士。随着他的长矛挥舞,无数的箭矢飕飕响着从高空飞过,声音划破了玻璃似的天空。随后,第二梯队的骑兵方阵冲出来。在戎狄军开始溃败的时候,原本渔阳城内的齐军乘势杀出,里外夹攻。
这时候的戎狄骑兵由于主帅阵亡,士气一落千丈,已经完全失去战斗力,士兵们只顾争相逃命,战马互相冲撞践踏,死伤的人不计其数。
此役林若深以少胜多,杀敌近2万人。夺取牲畜数百万之多,控制了河套地区,解除了戎狄骑兵对长安的直接威胁。剩余的戎狄部队闻风丧胆,被迫退返漠北。
因这一带水草肥美,形势险要,赵允上报朝廷在此修筑朔方城,设五原郡,从内地迁徙十万人来此定居,修复了边塞和沿河的防御工事,建立起了进一步抗击戎狄骚扰的前方基地。此乃后话。
而另外四路大军攻到祭天龙城时,戎狄王费彧和左贤王早已远避。齐军连戎狄主力的面都没见着,只斩获了小股戎狄散兵,便凯旋而归了。
捷报传到大齐,当今圣上大喜过望,当即封林若深之姐阿央为婕妤,视上卿,爵比列侯。又下达圣旨,官授林若深为二品征北将军,封平安侯,食邑3800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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