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娜推开栅栏门。
赫尔曼大叔正站在墙边上,用勺子崴着一条鱼肠子往嘴里塞,看见海伦娜回来,便问她:“他们叫你干吗?”
“我打赢了一场战役,赫尔曼大叔!我,海伦娜·奥本海默,犹太之花,谱写了一首史诗!”海伦娜眉飞色舞地说,“十二名德国将军,被我杀得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赫尔曼大叔莫名其妙地看着海伦娜。
“那些外强中干的家伙想在棋盘上打败我,真是痴心妄想!我让他们好好领教了一下犹太之花的厉害!我要是有照相机就好了,您没看到刚才,哈哈!那帮蠢货一个个直眉瞪眼的表情,太可笑了!”海伦娜说着,忍俊不禁笑了起来,笑得那么开心。
赫尔曼大叔一脸严肃地说:“你饿了吧?”
“是啊,我真饿了。”
“好,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赫尔曼大叔把饭盒放在窗台上,向值班室走去。
海伦娜发觉赫尔曼大叔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感到有些疑惑。
赫尔曼大叔转过头来,说了一句:“今儿的伙食不错,还有海鲜呢。”
“海鲜?”海伦娜一愣。
“虾皮呗!”
海伦娜笑了。
赫尔曼大叔走进了值班室。
海伦娜收敛了笑容,她抬起头,仰望着布满阴霾的天空,抬起双臂,双手食指指向天空。
晚上,整座集中营里一片寂静,听不见歌声和悦耳的钢琴、手风琴的乐曲声,听不见酒杯相碰发出的清脆的声音,让人丝毫感受不到新年的喜庆气氛。
海伦娜推开营房的门往里走。
突然,有人高叫着:“犹太之花!圣海伦娜!”
这喊声着实吓了她一跳,她愣住了,借助昏暗的电灯泡的光,她发现女囚犯们有的趴在“鸽子窝”上,有的排成两行站在“鸽子窝”边上,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注视着她,迎接这位凯旋而归的英雄。这间死气沉沉的营房一下子热闹起来,人们一边整齐地拍着手,一边齐声高喊着:“圣海伦娜!圣海伦娜!圣海伦娜!圣海伦娜!”
海伦娜的脸上露出了喜出望外的笑容。
这时,奥尔加、斯蒂芬妮和另外几名年轻的女囚犯围了过来,她们弯下腰,抱起海伦娜的两条腿,把她举了起来,像众星捧月一样,抬着她往她睡觉的地方走去。
大家高声唱起了威尔第的《凯旋进行曲》,有的拍打着木板床,有的用勺子敲着饭盒,有的吹着口哨。
海伦娜也情不自禁地随着大家唱了起来。此时此刻,她的心情比去年7月,在柏林利茨卡尔顿饭店登上领奖台的那一刻还要激动,还要热血沸腾,她觉得自己就是圣女贞德转世、就是勇敢的美人鱼——华沙的守护神的化身。
这时,歌声和掌声忽然停了下来,站在大通铺前的囚犯们笔直地站好,旁边的人偷偷地拍了拍奥尔加和斯蒂芬妮的胳膊,她俩回过头一看,赶忙把海伦娜放在地上。
海伦娜感觉到气氛一下子又变得死气沉沉,女囚犯们连大气儿都不敢出。她慢慢地转过身,不出她所料,那个死亡天使像幽灵一样站在门口,离她只有十几米远,和往常一样,手里拿着鞭子,腰里别着手枪,和往常一样趾高气扬。
厄玛用她那令人望而生畏的冷艳的目光扫视着女囚犯们,忽然,她阴阳怪气地说:“为什么不唱了?接着唱啊,真好听。”
整个营房里鸦雀无声,几乎能听到女囚犯们剧烈的心跳声。
厄玛背着手走到海伦娜面前,紧盯着海伦娜的蓝眼睛,对她说:“接着唱啊。”
冷艳的目光与充满愤怒和坚毅的眼神再次遭遇。
在对视了令人尴尬的几秒钟之后,海伦娜仰起头,继续唱起这段旋律优美的《凯旋进行曲》,还挥动着双臂,打着节拍。
女囚犯们受到了海伦娜的鼓舞,一个接一个跟着海伦娜唱了起来。很快,《凯旋进行曲》再次响彻了整个营房。
这种震撼的场面令死亡天使始料不及,她望着海伦娜坚毅的眼神和女囚犯们的嘴,她们的歌声就像同盟国的百万雄师的呐喊声,像成百上千门大炮的怒吼声,冲击着她的耳膜和她的心理防线,她有些不知所措、惶恐不安,势单力孤的她真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一秒钟也不耽误,可又不想让自己威风扫地。终于,她急中生智,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于是,她虚张声势地挥舞着手里的鞭子,大吼一声:“早……早点儿睡觉!明天谁要是不按时起床,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听见了没有?”说完,她转过身,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厄玛的吼声和皮靴声被嘹亮的歌声和节拍声所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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