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梵天神色从容,声音却在颤抖,想要伸手去摸摸她的眼角,浑身冰冷,竟无法挪动寸缕。
“倾城。”女子天真无邪的声音从口中轻轻吐出,隐隐约约,空气中散发着荷花的香气。
女子见眼前的男子失魂落魄,忍不住叶眉轻蹙,“你怎么了?是不是……”说着就去拉他的手,“哎呀,好冰!你肯定是受寒了!跟我走!”然后不由分说拉起男子的手。
就这样一路,倾城一直拉着梵天的手,没有说一句话,梵天像是失去了呼吸的本能,窒息随行,一直望着倾城飘飞的发带,青丝缭绕,偶尔一缕扫过他的眼眸。
到底等了多久了?梵天只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有五百年了吧,距离上次见面,有五百年的光景。
上一次见面,也是上一世最后一次见面。她对他说:“真好,终于可以把你忘了,绝对不会有下辈子了。我会忘记你给我的名字,然后躲起来,躲到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去。”
说完,莲身粉碎,漫天飞舞,直至跌落水底。临死一瞬,笑靥飞花。
此后,再也没有出现。
本以为见面会是一阵狂喜。梵天想,如果再见到她,一定要把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他们。再见到她,雪儿一定可以想起自己,因为在她的真身陨落之际,梵天用了自己千年的真力将全部记忆封存在风里,那时候,雪儿的花瓣随风飞扬,记忆一点点浸在花瓣里,流进脉络,永远也不会忘掉。
可是她说她叫倾城。
梵天忍不住握紧了她的手,好像不出声就可以问个究竟。
雪儿,你明明陨落百年之后就可转世,为何一直不愿意出现?雪儿,你为何装作不认识我,为何唤自己为倾城?
雪,是梵天给自己的妻子娶的名字,意为落梅如雪。
梵天造她的时候,正值梅花缅渺,雪儿刚刚化作人形,正是十六岁少女的外形,洁若冰雪,除一头黑发之外,全身雪白。正是应了她的真身——白莲的模样。
“你是谁?我又是谁?我为什么来这里?”少女的青丝如瀑,长长地铺在背后,发梢快要垂到水面,她乘着一片莲叶,岸边正有白红梅花,细细碎碎地撒在她身上,轻柔落在她的长发里。
这茫茫雪崖之上,竟然还有一方荷塘,不分四季盛开着红白的莲花。单瓣的,重瓣的,粉色的,雪白的……重重叠叠开着。
梵天微微一笑,没有言语,只顺手摘下头上的发带,在少女惊诧的眼神中,为她拾起遮住眼睛的几缕头发,轻轻别过耳后。翠绿欲滴的发带与满塘荷叶映衬,分不清神采。
“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妻子。”
“夫君?妻子?”
“嗯,就是生生世世一定要在一起的人。”
“我们为什么要在一起呢?”梅雪突然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他。“还有,为什么这里是这样子的?这个世界都是这样子的么?白茫茫一片,只有花和月亮,只有你我。”
梵天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嘴角轻扬,神色里却透着几分凄凉。
“这里就是这样的,九天之上的皇宫就是这样的。还好有花和月亮,还好……”梵天转过头,望着岸边的梅林,拥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闭上眼睛,轻轻地说:“还好,有我和你。”
“这个白白的是什么?”少女完全没有察觉到梵天的悲伤,欣喜地用手去接白色的雪花。
“这是雪,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雪?”看起来她很喜欢这个名字,双手捧了两片白色的花瓣,用脸颊去贴。
“雪儿。”梵天终于鼓起勇气,清晰地叫了她。
后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倾城怎么拖也拖不动。
“哎呀,你干嘛啊?怎么不走了?!”
其实倾城完全忘记刚才两人是像风一样奔跑的。因为倾城是练家子,并没有感觉到累。
“雪儿。”梵天又叫了声。
倾城怔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么,她满脸疑问地望着梵天,上下打量他。
梵天忍不住欣喜,“看来她还是记得我的。
“我知道了!”少女突然兴奋地喊一声,“我知道!你肯定是——认错人了!!”倾城烂漫的表情更显她的美丽活泼。
梵天哑然,连苦笑都不能。果然,她还是忘了我。
“雪儿,你真的就这么狠心,宁愿剥去记忆,剥去莲花印记,宁愿忘记自己的存在,也要忘了我么?”在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梵天这样问她。
那时梅雪没有表情地看了他良久,突然牵起嘴角,声音清凉:“是,你知道便好了。”声音有着颇为明显的沙哑和颤抖,但梵天那时早就没了理智,任何细微的异样都觉察不出。他只知道,她真的厌恶了自己,或者,是怕了自己。永远不要再见到他。
最后梅雪终于化在了他的手心里,一捧白雪含着梅花香。
果然,我还是错了吗,果然,我还是只能一个人。
“怪人!你叫什么名字?”倾城见他表情悲痛,就像要陷入地狱一般,忍不住叫醒他。
真奇怪,这人好像认识我,却不太正常的样子。
梵天果然被惊醒,才发觉自己今日频频失态,太过反常。急忙正正神色,对着少女微微一笑:“李瑜凡,周瑜的瑜,凡俗的凡。”
“瑜凡,瑜、凡……”倾城轻轻地吐字,一字一顿,还微蹙眉头,好像在思索。
梵天差点又以为多了一丝希望,谁知少女突然抬起头,用恍然大悟的表情看着他,嘴巴微张,惊诧异常,朱唇起合,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梵天更是疑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难道她记起来了?不会,肯定是别的什么,但万一……
梵天快被自己的思绪绕昏了头,少女突然兴奋地叫起来:“我知道了!你……你就是那个,那个花魁!!”
梵天差点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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