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辗转难安

作者: 大国公民 | 来源:发表于2019-01-10 04:54 被阅读13次

    小叔和婶婶也有回家来过年,初六他就又要去外面打工,他叫我一起去。

    长途大巴在路上还没开出多远,躺在卧铺上的我就开始觉得自己的身体很沉重,举起手都觉得很困难,而且想要举起手来的时候,手总是要过一段时间才会举起来,产生了一种滞后的现象。还有用手掐一下自己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总是要过上一段时间才会觉得身上疼。

    这次我们两个不是直接出来的,首先我们要到瑞金小叔的丈母家去拜年。我在饭桌上始终不敢多吃东西,因为我的碗筷没有分开,自始自终只夹了油榨的一些干菜类的菜来吃,我怕自己的病传给了别人,他们可都是小叔家的亲人啊!在瑞金住了一个晚上,我们两人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了,目的地是东莞常平土塘。

    到了土塘的时候,大概晚上七点钟的样子,我们每个人手上都提着大包小包往小叔租来的住处走。小叔在四楼租了一个单间,开一楼大门时,行李都放到地下,小叔气喘嘘嘘地说:“好累啊,要有先休息一下!”

    上楼时我争着把最重的行李提上,小叔看了笑着说:“六斤你年轻,比我有力!”

    我听了只有苦笑,心想小叔是否知道我体内还有病毒呢!因为家里几乎根本就没有我的容身之所,我才不得不出来打工。

    上到楼上,小叔说:“大家辛苦了,来喝一点药酒!”说完去拿了三个碗去倒棕红色的药酒。因为房间里还有他一个同事,他们是合租的房子。

    我急忙说:“我不喝了,我不想喝酒!”我知道自己的病不能喝酒。

    但是小叔说:“这是药酒,喝了没事的,可以缓解疲劳!”然后在我碗里倒了大概二两酒。

    我来不及阻止,心想可能不会有事的,于是一口气喝了下去,没想到喝了后当晚就几乎要死过去了。我躺在床上痛苦不堪,感到身上似乎压了一座山,简直不能呼吸!而且整晚都没办法入睡,连翻一个身都觉得万分吃力,以怎样的姿势都不舒服。

    我几乎彻夜未眠,只能听到床上小叔和他的一个同事均匀的呼吸声,我知道自己的病会传染,所以打了个地铺睡在上面。第二天一早,小叔对躺在地铺上的我说:“我们要去上班了,你自己要吃什么可以煮,有米有鸡蛋,还有从家里带过来的腊肉。”

    我身上还是很难受,努力抬起上半身,痛苦地说:“我的病还没有好,一个晚上都不舒服!”

    小叔听了很生气,不耐烦地说:“你身体没好出来干什么呢?”说完和同事一起下楼去上班了!

    咚咚的脚步声过后好半天,我一直傻瓜般地楞在那里,心想是啊,自己身体没好过来影响小叔干什么呢?但是不在这里自己还能去哪里?我想还是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等死算了,而我觉得还是梅州比较熟悉,物价便宜房租更是低得跟东莞没法比,风景也不错,也许在那里会好起来的,好不了就死在那里!第一次自己落难还不是在梅州度过?所以对梅州这个地方充满了感情,简直就是第二故乡,于是几乎没多作迟疑就起来煮了两个鸡蛋吃,然后开始拿着自己的行李出发,那些简单的行李几乎还来不及拆包。

    到了汽车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我是一路从土塘走到常平汽车站来的。我花了六十块钱买了去梅州的车票,我坐的是下午两点出发的车,到了梅州已经大概在半夜三更了。我没有手表或手机之类的现代高科技产物,具本时间也不知道是几点,只是在五洲城汽车站下了车后觉得到处冷冷清清的,我往以前住的秋云楼那边走。

    走在没有路灯的大街上,路上几乎没有一个人,从时间上看可能在午夜两三点的样子。借着满天的星光,我走到了文化公园的广场上,不经意地抬头一看,发现久违的公园那些高大的树冠竟然是一层一层的,也不知道这树叫什么名字。树冠长满了细密的树叶,好像是一片片的云,我想,在梅州时这个地方不知来了多少次,为什么以前就没有发现呢?云与云之间是明显的空隙,远远观望可以看到蔚蓝色的天空,天空是有点点繁星,而月亮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因为天色尚早,我走进公园想找个石椅躺下来休息一下,我以为这个时候公园里大概不会有其它人了,没想到在公园的中心还是有一个人躺在石椅上。虽然是初春充满凉意的天气,但是那人却没有盖被子,只是穿着衣服躺在冰凉的石椅上,睡得正熟,有人来了他也不知道。也不见他有行李,我想,这大概又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了,和自己一样,但是那人肯定有一副健康的体魄,而自己却没有,也不知道自己几时会死!

    我轻轻地走过那个人,不想把那流浪者吵醒,我远远地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想打个盹,但是天气太凉了,我始终无法合眼!天色亮了,我开始走到以前住的秋云楼,想去找一下遇祥,但是去了我才想起遇祥已经找了一个老婆,这在以前电话里联系时已经知道的,遇祥还在用我送给他的那张手机卡。这次我来梅州前在东莞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他也赞成我到梅州来。想到这里,我不敢去打扰遇祥。径直往东山大道的方向走,然后穿过东山大道,想到我最早租房子的地方——柳依堂,那里的房子应该还是很便宜的。

    我先去买了一瓶水,又买了两个馒头吃,因为在车上时根本没吃路上的饭菜,那些实在太贵了,而且我更怕自己把这个病传染给别人。在车上我只吃自己带来的一个面包和一瓶水,一路上老是觉得口渴,一瓶水根本不够喝,但是我强忍着,一路上撒的尿都呈金黄色,跟我喝完药酒后的早上一个样。我想,这里面估计全部是病毒了吧!

    在早上八九点的时候,我在柳依堂问过几户人家,终于碰到了一个有房出租的女主人,那是一个身材略胖的中年妇女,信佛,我见到她时她还刚给佛祖烧完了高香。我几乎没费什么工夫就租到了一间,一个月的房租是二十元。

    我在这里住下只买了一个水桶,其它一切就简,就连刷牙用的杯子都是用矿泉水瓶子做的。床板上铺的也是一床原先留下来的破席子,床单则是好心的女房东送的一个被套,虽然打了有几个补丁,但是双层被套在这样的天气里勉强还能对付,就算还会冷在上面盖上一件外套就可以了。而喝的水则用水桶直接去井里提,那口井虽然外面砌有半人高的井沿,但是水桶上只要接上一条两尺不到的绳子就可以弯腰打到水了。不过这井水的味道不好,因为离井两三米外就是一口池塘,里面的水发黑,还带有一股臭味,以至于井水喝起来也有淡淡的臭味。本地人早不喝这里的水了,他们在用自来水,而房客们喝这水之前也会先烧开来,我只能直接喝。

    我因为买了一大包上海出的“益肝颗粒”,吃了后小便没那么黄了,身上也稍微有了一点力气,能够走到高级中学的门口去和学生们一起吃两块五一个的快餐,而且我一天只吃一餐,早上吃两个包子。我看到小便不再那么赤黄,我希望会有奇迹出现,这样我就可以去找工作了。

    来了三四天后,碰到一个以前在秋云楼一起住的湖南小偷兼赌棍,他手上刚好偷得一辆八成新的三轮车,只卖一百六,而新的要三百多。我很想把三轮车买下来,可以用来捡费品和收费品,这或许能保证自己的生计,但是看看口袋里只有两三百块钱,心想如果出再出什么差错的话就没有后路了,所以他当时很茅盾。

    几天下来我在这里呆得很无聊,遇祥只跟我见过一次面就一直在上班,我又找不到全适的事做,而且这个落后的城市连真正的招工广告都不容易找,有也只是贴在电线杆上的一些骗介绍费的招工广告,我不会再去上这个当。

    这样过了一个星期,我几乎要绝望了,感到活得越来越没意思。惶惶不安中在公用电话厅给大姑家打了一个电话,刚好祖母也在那里。祖母一听到了我的声音就哭了起来,哭喊着责问我:“你怎么离开小叔那里都不说一声?”祖母说话的声音都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说:“我有留纸条给叔叔的!怎么他没有看到吗?”

    祖母听了还是哭个不停,她说:“那天晚上叔叔打电话回来说你不见了大家都吓坏了,以为你会想不开!叔叔叫你马上去他那里,边打工边把身体治好,一定要去啊!”

    我听到祖母担心自己竟吓成这样,也忍不住要流下了眼泪!这个世上最关心自己的人也只有祖母了,事实上我听到了祖母的声音那一刻起心中感到了温暖,感到没那么消沉。如果不打这个电话也许我真的不知道怎样去活,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二天早上捡好东西没跟房东说一声就走,因为我把房东的那床被单带走了,我怕这东西沾了身上的病毒,好心的房东拿回去用的话也话可能会被传染。而我把那个水桶留下了,这个别人要用的话肯定会用洗衣粉认真洗过的。我交了一个月的房租而结果只住了一个星期,那床单也有好几个大补丁,房东应该不会跟我计较吧!

    这次走时没有人送我,买的车票又是下午出发的,车费还是六十元。而最让他感动的是,半路客人吃饭时司机没有强迫我和另一些不吃饭的人下车,这是自坐车以来碰到的唯一一次这样的好事。我一向觉得司机们吃饭的地方太贵,那天也照例不吃,能破天荒地留在车上休息,大概因为这车主是客家人吧!还有所坐那辆全新的豪华卧铺车上面,竟然带有一个卫生间,这也是我坐过的所有客车里面前所未有的。我因为上车时又只带了一瓶水,很快就喝完了,半路上老觉得口渴,偶尔去小便一下又全都是赤黄色!

    唯一让我意外的是这趟车竟然不到东莞常平,只经过紧挨常平的黄江,然后目的地不知是樟木头还是哪里。我在黄江被司机叫下了车,时间大概在深夜十二点。我一下车就被摩托车和的士司机围着,说到常平土塘要三十块,我觉得贵得离谱就没有坐。其实那些司机们就算只收十块钱我也未必会坐,本来就没挣到钱,自从检查出身体有毛病以来,那一点钱几乎都用在了看病上面,而且还不见好,又没有经济来源,所以不得不节省各方面的开支。

    下了车肚子实在饿得没办法,我在路边买了一个面包和一瓶水,士多店的老板看到附近就他一家在开门营业,所以那平时只卖一块钱的面包涨到了两块,还好水没有涨价,要不我可能会一样都不买而忍饥挨饿走到常平去!

    我一路问着路边的保安走去常平,走了好久好久竟然还没有到,到了一家大酒店的门口又看到停有好多辆的士,其中一个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说:“去常平土塘多少钱?”

    司机坐在驾驶室里对我上下仔细看了一遍,慵懒地说:“三十块!”

    我掉头就走,司机也没有主动降价来挽留顾客。我又去问大酒店的保安去土塘还有多远,保安说可能还有近三十里路!我听到还有这么远,马上又开始赶路,我依然把行李扛在肩膀上,虽然刚才有吃过一点东西,但是现在已经疲惫不堪了。

    走到一个没什么人的路段,我被巡逻的警察拦住了,要检查我扛在肩膀上的行李包,我被要求把包放在地上,然后人要走到一米外的地方,警察们大概以为我扛的是个炸药包或其它危险的物品,怕我拉了引线之类的东西,临晨一两点这个时间段,还走在僻静的路上的确不像是好人。我包里的东西被翻出来,全部仔细检查过了,末了还认真看过我的身份证和车票后巡逻车才往常平方向走了。我真想叫他们捎上一程,但是我不敢说!

    大概在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我才终天到了小叔租房的楼下。但是我没有叫门,因为怕影响小叔的休息,而是站在那里,渐渐觉得身上有了冷意,我就开始做起了广播体操,一做竟然精神好多了,我想大概是吃了那么多药自己的身体快要好了吧,过几天就去再做个检查!

    停下来的时候我开始打量起了周围,屋后是一片龙眼林,正是开花的季节,我想如果是果子成熟期的话我有把握去偷摘一些来充饥。天色很黑,这是因为没有月亮,而星星也廖廖无几。

    我一直在楼下等到早上快八点时小叔要去上班我才在楼下拿到小叔的门钥匙上楼去,小叔见到我松了一口气,问道:“你是几时到的!”

    我回答说:“可能半夜三四点吧!”

    小叔又埋怨我说:“为什么来了不叫门!”

    “怕吵到你睡觉!”我实话实说。

    小叔听完气得摇着头走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我说:“你要什么吃自己去煮!”

    我上楼去煮了三个鸡蛋吃完就开始睡觉,一直睡到下午才醒,但是自从得了这个病以后,我的睡眠质量直线下降,老是睡不着,就是睡着了也免不了要做梦!

    我在小叔这里一连住了几天都没有找到事做,第三天我去到镇人民医院办健康证,花了一百多块钱还是因为肝的问题而没办到,原先我还以为到东莞的那天凌晨走了那么多路人还那么精神身体肯定已经好了,最起码也会从大三阳变成小三阳吧,没想到查出来还是大三阳,这又让我消沉了起来!

    过了四五天,我在离土塘两三里路外的一家汽修厂找了一份做学徒的工作,工资每个月三百块,包吃包住!那是一家很小的汽修厂,只有两三个人,一般只做补胎换胎加气之类的活。我原以为这是一份比较轻松的工作,没想到那些大货车的胎那么大,那么重,而且还很难拆,要用到十八磅的铁锤配合其它工具轮番敲打,还要翻来滚去,这让我实在吃不消,但是我咬牙坚持下来。

    我最喜欢的还是为小车加气补胎,因为小车没有内胎,只要用一块胶状物加热变软再用一个带小叉的锥子刺进漏气的地方就可以了。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小车的轮胎竟然会被小小的牙鉴扎破,这让人匪夷所思。而修车师付说小车轮胎在高速运转的情况下,久了就会发热变软,被牙鉴扎破也是正常的。

    最让我觉得无法适应的是这里的老板一直都煮干饭吃,从来不做稀饭,又不烧开水,我吃不惯,老是想吃半流质的东西。而吃了干饭又老是想水喝,没有开水只好去喝自来水,可是那自来水不知什么原因经常放出来呈乳白色,像牛奶一样,只有放上一段时间才会变清。还有我一直不敢说出自己有病,所以他们的菜没有分开,而是一起吃,这让我很为难,我很怕自己的病传给别人,所以尽量去夹菜的边沿,从不把筷子碰到其它自己没夹到的菜,更不会让筷子接触到汤,而且有干菜的时候尽量吃干菜。

    这样的生活我只坚持了几天我就觉得自己不行了,先是在没事做的时候我开始躺在床上,因为我坐着都觉得非常吃力,无法坚持,老板看到了对我说就是没生意来也不能躺着,因为如果对着大门躺着影响不好,而躺到里面去生意来了也不知道。我开始是唯唯喏喏,老板一说就坐起来,但坐不了多久又倒了下去,老板说了几次就不耐烦。他见有事来了我也是反应迟钝,而且也舍不得出力,他是不知道我是无力可出啊!

    后来老板炒我的鱿鱼,一分钱都没给,白做了十来天。我有找老板要工资,老板说你这么懒还想要工资?我根本就没指望能拿到工资,只是说一下碰碰运气罢了,我也因为自己有病还来这里挣饭吃而心中有愧!

    所以我最后口袋空空,一手提包一手提一桶生活用品到小叔那去,虽然那些行李不是很重,但是我提了没多远就累得不行了,但是我一直坚持,赌气般的就是不放下来休息,看到底会怎么样,最后两只手就痛得发麻了,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

    路上我边走边想:这份工作没做了,也不知道下一步自己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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