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那一抹昏黄的灯光
窗前,那一抹昏黄的灯光姨奶八十寿诞在即,大家相约一起为她老人家过一个热热闹闹的寿宴。
姨奶是奶奶的亲妹妹,小时候我最得奶奶的疼爱,走亲访友总是带着我。
奶奶兄弟姐妹多,方圆几十里的村子都有我们的亲戚。农村的习俗丰富,一年中有古会集市,夏忙会,端午节,中秋节,秋忙会,春节,正月里的社火舞狮子等就更热闹了。
记忆里童年是忙碌而快乐的,跟着奶奶见识了不少的风俗习惯,也认识了好多亲友小朋友。
那个村子有我的谁谁小朋友,有什么好玩的有什么好吃的,我都心里门清。最喜欢去的当然是这个姨奶家里了。
她家那个村子虽然离山近,不过村旁很早就有一条大公路。村里勤劳的人农闲去山里弄山货,再拉到城里卖。
最早是架子车人拉,后来有牛拉车马拉车。那个姨爷爷很勤劳脑瓜子也灵活,家里孩子多,基本上都供读上学。
两个表叔还上完高中,其中一个考上大学。所有亲戚中我最喜欢去他们家了。
老两口和蔼可亲,我们小孩子每次都能从老爷爷的大手掌里,拿到可口的零食。爷爷还会带我们去后院的小林子逮知了,打核桃,很有意思很快乐。
上学以后,就只有节假日才能去,也不能像以前呆好几天,慢慢长大了,奶奶走不动路了,学业也多了,就很少去了。
奶奶就在我们日子越来越好的时候,得了癌症,我一直陪在奶奶身边。
最后的日子里,总是姨奶来我家,帮着妈妈一起给奶奶做寿衣,洗澡,梳头,说话,姨姥爷送来一些新的蔬菜瓜果,最终奶奶还是离开我们了。
那会儿,农村都已经分地到户了,家家都有做不完的庄稼活。我家也是,那么逢年过节的差事就大多时候,是我去的。
我还没进门,临街的灶屋里就能听见,姨奶拉风箱的声音,我喊一声,姨奶。风箱声戛然而止,随之姨奶就到大门口了……
那是我童年少年最美好的记忆,记忆里这一对老夫妻,和和美美,一家人其乐融融,亲戚之间欢声笑语。
后来我上学远了,再后来进城打工,去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姨姥爷去世的时候,我都不知道。
那几年回家都没有几次。一年春节回家过年,妈妈告诉我,姨姥爷老了,腿脚不灵便了,儿女们都劝说别来来回回干小营生了,又不缺钱,庄稼能干多少就多少,干不了的让给乡党去。
可是勤快了一辈子的人,只要还能动,怎么能闲下来呢。一次拉了几代山核桃过马路,几个小子飙车撞了爷爷,从那以后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最终先姨奶而去了。
姨奶当时每到傍晚,夜幕渐渐落下的时候,她就打开临街灶屋的灯,灯光透过窗户,照到门前的路上,远远就能看见一束昏黄的灯光。
一直亮着,睡觉也不让关灯,问她,未语泪先流,缓缓地说,给老头子照亮,好看清回家的路……儿女们瞬间一片哽咽声。
这是后事办完以后,妈妈回来给我说的,我也是鼻头一酸,记忆里的往事一幕一幕在眼前闪过。
大家都以为,姨奶悲伤还没接受老伴离开的打击。农村人常有招魂一说,也就由他去了。
时间久了,悲伤会淡化,也就没有这些举动了。
这次寿宴上,我才亲自听到姨奶说到晚上点灯的故事。
耳聪目明,精神矍铄的奶奶,说起往事,平静安详:
原来,他们年轻的时候,孩子还小,生产队挣的工分不够家庭的开销,一定坚持让孩子都上学。
姨姥爷空闲时,进山似弄山货,再拿到城里去变钱。交通工具实在简单,黎明出发,回到家都夜深了。
每个要出门的黎明,姨奶送到村口,一天都揪着心等着,夜幕降临的时候,姨奶早早把临街的灶屋的煤油灯点亮,放在窗台上,坐在屋里听着门外的动静。
那时,农村还没有电灯。姨姥爷走进村子,远远的就看到微弱的灯光。
他知道老婆子在等着他,他疲惫的脚步加快了,一身的艰辛融化了。
那个有灯光的地方,是他温暖的家,家里有牵挂着他的妻子儿女。
几年以后,有了电灯,方便多了。每个夜幕降临的时候,姨奶的灯准时就亮了。灯光下是热乎乎的饭菜,灯光照耀处,是一个男人回家的路。
不管是酷暑还是严冬,他们彼此明白对方的艰辛和牵挂。
姨奶奶缓缓地叙说着,我们大家静静地听着。满堂儿孙和亲朋好友,所有人都泪眼婆娑。
看着姨奶奶慈祥的容颜,听着她老人讲述着他们的一世婚姻……
从来没有一句“亲爱的”“我爱你”,可是夫妻情浓就在那一抹昏黄的灯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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