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与风

［楔子］

鱼说鱼喜欢风，风问，多久？鱼答，七秒，每一个七秒。

风说风喜欢鱼，鱼问，多久？风答，一生，我的一生。

　　

　

风，应该是悲伤的。他不停地肆虐着大地，翻江，倒海，又涉过千山万水。

“你在找什么？”天上的云稳住身形，急急开口。

“鱼，我在找一条鱼。”风沙哑，却仍未停下脚步。

“海里有很多鱼。”云说。

“不，他不在海里。”风继续向前赶，云忍不住向他飘去：“他是谁？对你很重要么？”

风停住脚步，脚下的大树也在这一刻停止晃动。

“很重要，很重要。”风说。

该从何时说起呢。风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太久了，他每天都在世界各地徘徊，跋山涉水。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不停奔走，像一个流浪者。

直到有一天，他在一条小溪里，碰到了一条鱼。一条小小的鱼，奋力地向前游着。

风未停，他掠过了鱼的上空，却突然听见了一丝细细的声音从水里传来，“你是……旅行者吗”，小鱼问。

风急停下来：“旅行者？呵，只是流浪儿罢了。”

“你一定去过很多地方吧，你知道海么？我想去哪儿。”小鱼说。

“海？离这儿远着呢。”风抬起头来望了望远方。

“是么，那我还得再努力。”小鱼绕过一块巨大的鹅卵石。

风放慢脚步，好奇地跟在他身后。

过了一会儿，鱼开口：“你是谁？”

“我是风。”风答。

鱼穿过插在水里纵横交错的草根，钻过倒在水里的枯木，开口：“你是谁？”

风愣了：“你不是问过了吗？”

“是么？那……你是谁？”鱼说。

“我是风。”风再答。

鱼游到了湍急的河流，风还跟在身后，鱼又问：“你是谁？”

“我是风。”风知道了，鱼只有七秒的记忆，他会不断地忘记刚才所发生的事情，那他是否记得，自己要到哪里去呢？风想要提醒他一下。

“你知道你要到哪里去吗？”风问鱼。

“大海。”鱼没有丝毫迟疑地答到。

“你记得！”风惊叫道，周围的树都开始颤抖。

“嗯，我记得海的味道，你身上也有……你是……海么？”

“我是风。”风无奈。

“哦，对，风有海的味道，我记得，你是风。”

鱼不说话了，瞪着圆圆的眼睛，沉到了寂静的潭底。天色已晚，风急急地吹向了海岸——他在这儿停留了太久了。

天还未亮，风已经在水潭上空静静等待。

“鱼，你还记得我吗？”

“海的味道，你是……风。”

“对，对，我是风。”

鱼又开始了旅行，风依旧跟在他身后。风已经不再流浪，他告诉自己，他在旅行，他要为鱼，带来最新鲜的海风。

小鱼渐渐长大，可他依旧没有游到大海。风是知道原因的，但他不能告诉小鱼，因为这是一条内流河，小鱼永远也不可能游到大海。

小鱼已经花了太多的时间在这条河里周旋了，很多个七秒都随着河水流入地底，小鱼却乐此不疲，风也乐此不疲地来回于大陆与海洋。

风想，当小鱼游到河的尽头的时候，风要告诉他一个秘密，一个深藏于风声里的秘密：风喜欢鱼，很喜欢，很喜欢。

可是，小鱼，不见了。

风声里的秘密终于化为了悲鸣。

小鱼死了，被迁徙到内陆的候鸟啄去了生命。小鱼一直有一个秘密，他想等他游到河的尽头的时候告诉风：他知道他永远也到不了大海，还有，他喜欢风，很喜欢，很喜欢。至少在鱼短暂的每一个七秒的记忆里，满满的，都是风。

在风漫长的记忆里，是否有他的一席之地呢？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风起，疯尽；鱼跃，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