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不易的生活

来之不易的生活

暑假一到，我就要到奶奶家去，因为爸爸妈妈每天要上班，没有人照顾我。

妈妈把我的作业、玩具和换洗的衣服都装进小皮箱。妈妈说：“每天的作业要按时写，不准把作业都攒到一起写！我会让你姑姑看着你。”

爸爸说：“听爷爷奶奶的话，不许和小朋友疯玩，上树爬墙！”

我不住地点头。每次回奶奶家，爸爸妈妈都要说这几句话。

我最喜欢奶奶看见我说的话，“大孙子来了！”脸上的皱纹都拧在了一起。可是姑姑会说，“淘小子又来了！”奶奶就会说，“什么淘小子，男孩子哪有不淘气的。”我看着姑姑，伸伸舌头，去翻皮箱，里面有我给爷爷奶奶拿的好吃的。

午饭的餐桌上，奶奶烙得油汪汪的油饼，香喷喷的排骨，还有我特别爱喝的蛋花汤，“我就爱吃奶奶做得菜！”我用勺子喝着汤。

爷爷把小酒壶里的酒倒进酒盅里，喝一口酒，吃一口菜。我看着爷爷，心里想着，酒真的那么好喝吗？爷爷把筷子在酒盅里沾了沾，笑着说：“来，乐乐也尝尝。”我开心地尝了一口，“辣的！”原来酒的滋味是这样的！奶奶在一旁说，“你给孩子喝什么酒！”

姑姑说；“你不能只吃肉，也要吃蔬菜。”奶奶家的蔬菜都是菜园里摘的，奶奶每年都会种一园子的菜，要浇水，施肥，菜都长得绿油油的，闻起来就很香。

小园子也是我的乐园。一排排的茄子、黄瓜、西红柿。奶奶经常在做饭前，让我帮她到园子里摘菜，这是我非常喜欢的工作。

我吃饱了，放下碗筷，就跑到院子里去喂蝈蝈吃午饭。爷爷给我做的蝈蝈笼子特别好看。我到园子摘了倭瓜花，这是蝈蝈最爱吃的。

喂完了蝈蝈，我和奶奶说，“奶奶，我想出去玩。”奶奶说，“慢点儿跑，别摔了。”

“嗯，知道了。”

我要去找冬冬，他是我在这里最好的朋友。

我和冬冬是去年暑假认识的。其实是冬冬家的天星星吸引了我。我站在他家的铁门外，看着那一串串大颗的天星星，咽口水。“你是谁？”冬冬说。“我奶奶家就住在前面那条街，我叫乐乐，你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叫冬冬。你想吃天星星吗，进来吧，我给你摘。”

冬冬跑回屋里拿了一个茶碗，我们俩摘了满满的一碗，然后就你抓一把，我抓一把，大口吃起来。“我妈妈说，这个不能吃得太多，会肚子痛。”冬冬说。

我们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我说：“你的牙是黑色的。”他说：“你的牙也是黑色的。”说完哈哈大笑。天星星把我们的牙齿、舌头、嘴唇都染成黑色了。

我和冬冬说：“我们出去玩吧。”冬冬说：“我不能出去玩。我妈妈去地里开活了。我爸爸工作的时候受了伤，不能劳动。我要帮妈妈浇园子，喂鸡。”“这么大的园子，你一个人怎么能行？”我说。“我每天浇一点，就行了。这样妈妈就不那么累了。”“行，那我也不出去玩了，我帮你。”

冬冬拎了一个小水桶，灌满水。我们两人一起把水桶拎到园子里，我们一摇一晃，水桶也跟着一摇一晃，水洒到我们的脚上凉凉的。

冬冬拿着茶碗，我拿着舀子。冬冬浇辣椒，我浇西红柿。不一会儿，我就累得满头大汗。我向后伸着胳膊，攥着拳头，捶着腰。冬冬说：“你在干嘛？”我说：“我看我奶奶在种园子的时候也是这样捶腰。种园子太累了，原来奶奶种蔬菜这么不容易的。”

冬冬摘了两个西红柿，我们坐在园子里吃。刚摘下来西红柿有一股清香，我都要闻几下才吃。妈妈从市场买的西红柿可不是这个味道，炒菜也不那么好吃。

“你要什么时候喂鸡？”我说。“妈妈说，我吃完午饭，小鸡就该吃午饭了，所以我一会儿就喂它们吃饭。”

冬冬回到屋里，拿了一件蓝色的上衣，和一个白色的帽子。他把上衣穿上，衣服很大，长得到脚面儿了。“你为会什么穿这么大的衣服？”我哈哈笑。“因为我妈妈每次喂鸡的时候都穿这件衣服。”冬冬说。他又带上白帽子。“你看我像不像蓝精灵。”冬冬哈哈笑。

小鸡都被关在用网搭成的笼子里，旁边有装水和装玉米面的小桶。乐乐拎着一个大水壶，把每个装水的小桶装满，再把另一个桶装满玉米面。小鸡们都跑过来喝水，吃食。我突然觉得冬冬好厉害，会做这么多的事。

我和冬冬每个寒暑假都在一起玩。我给他拿我看过的故事书，还有妈妈给我买的好看吃的。

今天，我给冬冬拿了巧克力。冬冬正在院子里用粉笔在地上画画。

看见我进来，就跑过来，“乐乐！我前几天还到你奶奶家问你什么时候来。”

“上午爸爸才把我送来的。”我说。

“走！咱们去学校打秋千。我们学校新装了秋千，可好玩了。”

原来，冬冬的学校比我们的学校还要大。操场上长满了绿油油的草，院子的周围都是又高又大的白杨树。只是教室不是楼房，而是一排排的红砖房。

我们两个趴在教室的窗台上。冬冬说；“你看，这就是我们的教室。”

“你们自己烧炉子取暖吗？”我说。

“对呀，你们不是吗？”冬冬说。

“我们有暖气。”

“我们冬天还要用炉子热饭盒。每天到第三节课的时候，满屋子的饭香，我的肚子就咕咕叫。”冬冬笑起来。

“我妈妈说，我们现在的孩子太有福气了，吃得饱，不挨冻。和她小的时候比，不知道好多少。”

“嗯，我妈妈也这么说。”

偌大的操场上，只有我们两个人，还有花坛边飞舞的蝴蝶，树上叽叽喳喳叫着的小鸟。

我坐在秋千上，冬冬在后面推。秋千带着风，好凉快。我觉得我要像鸟儿一样，飞到树上去了。

冬冬坐在秋千上，我在后面推。冬冬哈哈笑，笑声也随着秋千飘啊飘。

秋千玩够了，我们就躺在软软的草地上，看天上飘着的云。一朵朵白色的软绵绵的云，就像妈妈带我去公园买的棉花糖。“乐乐，你吃过棉花糖吗？”我问。“没吃过。”乐乐说。“棉花糖是什么样子的？”“喏，就像天上的云那样的。用舌头舔一口，甜滋滋的。但是妈妈每次都不让我多吃，说怕把牙齿吃坏了。要是能有像云朵这么大的棉花糖，就能吃好上几天。等我下次回来，我给你买棉花糖。不过，可没天上的云那么大。”我们两个哈哈笑起来。

太阳要落山了，鸟儿和蝴蝶好像也倦了，我们也累了。一路上蹦着跳着回家去。

姑姑正要出来找我，“今天刚来，就玩得连饭都顾不上吃了。今天的作业要完成，你妈妈让我看着你。”

我坐下吃晚饭，脑袋里却想着冬冬说明天要给我两只小鸡崽儿，它们每天要吃什么。

爷爷吃完饭要听京剧。爷爷听京剧的时候，手会放在桌子上打着拍子。有时候，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可是奶奶把电视关掉，他就会醒。

我要去做今天的作业，不会的题就问姑姑。每次放假回来，姑姑就是我的家庭教师。奶奶说我们家最有文化的人第一个是爸爸，第二个就是姑姑。

奶奶说，爸爸上学的时候，特别苦。冬天要走很远的路去学校，到学校的时候，帽子和围巾上面都结了冰，连眼睫毛上都结了冰。手冻得要捂好一会儿，才能写字。

姑姑在镇里上班。我问姑姑，“姑姑，你做什么工作？”“做秘书工作，就是要经常写字的工作，写发言稿，写总结。”姑姑说。“就是要写好多作文。”姑姑又笑着补充说。“作文？”我说，“那我可不想做你这样的工作。老师放假留的作文，我都要想好久。”

我特别喜欢去姑姑的单位玩。小时候，姑姑经常带我去单位值班。我喜欢在走廊里跑来跑去，听到打扫卫生的阿姨关门的声音，就扭头向姑姑的办公室跑。我也喜欢爬楼，从一楼爬到二楼，二楼爬到三楼，我玩得不亦乐乎，姑姑却累得气喘吁吁。

但我最喜欢吃姑姑单位食堂做得饭菜。食堂做饭的老师傅，看见我，就会说：“我就喜欢这小孩儿，长得虎头虎脑儿，有福气！”

食堂在办公楼的后面，从后门出来，就到食堂了。到了中午，食堂里面的菜香就会飘出来。我经常不到中午，就一个人去食堂。老师傅看见我，就会给我拿几个炸好的蔬菜丸子，丸子又酥又香。

老师傅最拿手的菜是炒青椒干豆腐。就是附近的餐馆也比不了的。

我在姑姑单位的食堂吃饭，都要比在家里吃得多。姑姑就会笑着说：“奶奶炖肉都没看你吃这么多，食堂的白菜土豆你都吃得这么香。”对呀，我就是喜欢老师傅做的饭。

姑姑说，这个老师傅已经在食堂做了几十年的饭。姑姑单位的上级喜欢吃他做的饭，上级的上级也喜欢吃他做的饭。

但是我现在正在想，这个周末要让姑姑带我和冬冬去她的单位玩，然后去食堂吃老师傅做的饭。

姑姑说她们单位以前可不是像现在这样子的，办公室是非常旧的砖房，窗户要用塑料封起来，却还是透风。因为现在的生活好了，工作环境也好了。

吃过晚饭，我在屋里写作业。奶奶在屋后和邻居们喝茶聊天。我喜欢在奶奶家住，邻居们每天吃过晚饭都会坐在一起聊天。谁家买了西瓜，煮了玉米，都拿出来大伙儿一起吃。李奶奶做得酸茶特别好喝。李奶奶经营小卖部，也是附近唯一的一家小卖部。李奶奶的儿子在城里工作，也想把李奶奶接到城里住。可是她说在城里住不惯，住大高楼哪有自己的小院子好。儿子担心她一个人寂寞，就给她开了这个小卖部。小卖部的东西不多，但是附近的邻居缺盐少醋也可以供应。

李奶奶说话噪门大，像广播一样。有时候她讲故事，我就顾不上写作业了。李奶奶说：“你说，我们家铁蛋儿要是不到城里上大学，哪能有现在的出息。前几天回来说，要到什么国去考察呢？”奶奶特别喜欢讲她儿子上学的事，我也喜欢听。

姑姑去帮奶奶洗碗，我搬着小板凳去和爷爷听京剧。我听不懂，只是愿意看爷爷听京剧。爷爷听完京剧就会给我讲他年轻时候的故事。

爷爷的抽屉里有一袋宝贝，从来不让别人随便拿出来。

爷爷听完了京剧，关掉电视。“爷爷，我想看看你抽屉里的宝贝。”我说。

爷爷慢慢地打开抽屉。这是一袋军功章。爷爷经常拿出来给我看。他拿出一颗放在我手上，沉甸甸的，闪着光。

“爷爷，你在战场上打仗害怕吗？”

“不害怕，害怕怎么打胜仗？”

“爷爷，你们打仗的时候吃什么？“

“有时候，兜里揣几块干粮，有时候，没东西吃。有一次，部队在山洞里埋伏，没东西吃，就抓山洞里的蛇来吃，渴了，就吃几口山洞口的雪。”

“爷爷，你受过伤吗”

“受伤在战场上是平常的事。”爷爷摞起衣服，我吓得用手捂住眼睛，但又忍不住露出一条指缝儿。

爷爷的肚子上有一条椭圆形的疤。“爷爷，子弹还在肚子里面吗？”

爷爷笑笑，“子弹都已经取出来了。”

“爷爷一共受过两次伤，还有一次是在腿上。”

“爷爷，你真了不起！”

“爷爷虽然受了伤，但是爷爷看到了新中国，看到了新生活。可是爷爷的很多战友都在战场上牺牲了，他们没有看到新中国。”

我看见爷爷的眼睛里有眼泪。

我的眼睛也热热的。

“乐乐，记住，今天的生活来之不易。你要爱学习，长大了才有本领去建设我们的国家。”

我不住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