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短篇集二三一 韩方

蒲松龄 原著

        明末，济南郡以北数州县，邪疫大作，比邻住户皆如此。齐东县农民韩方，本性极孝。父母皆病，韩方便备办纸钱，去孤石大夫庙哭祷。

        归途中仍零涕不止，遇逢一人，衣冠清洁，问韩方：“为何悲伤？”他具情相告，那人道：“孤石之神，不在这里，祷祝有何益处？仆下怀有小法术，可以一试。”韩方欣喜，问他姓字。那人道：“我不求报答，何必通告乡里籍贯呢？”韩方敦请那人去他家。那人道：“无须去。只请你归家后，将黄纸放床上，厉声称：‘我明日去鬼都，向东岳大帝告知此事！’你父母病疾当痊愈。”

        韩方惟恐此法不灵验，坚求那人移步去他家。那人道：“实情告诉你：我非人类。巡环使者因我性情诚笃，派为南县土地。感念先生孝顺，指授此法。目前东岳大帝举荐枉死鬼，那些有功于百姓，或正直不作邪祟者，将以城隍、土地之职任用。如今行施病殃的，皆为郡城北兵所杀之冤鬼，急想去鬼都自荐，所以沿途索要贿赂，以谋求口食罢了，声称禀告东岳大帝，他们必然惧怕，病疾当绝。”

      韩方悚然起敬，伏地叩谢。等到起身，那人已渺无踪影。韩方惊叹归家。谨遵那人教诲，父母皆痊愈。又将此法传与邻村，无不应验。

        异史氏道：“沿途为害他人而前往，以求不作邪祟为目的，此与策马应试‘不求闻达之科’者有何不同啊！天下之事大概如此。尚忆起甲戌、乙亥年间，主事官吏支使百姓捐谷，都上疏称百姓欢喜纳谷。于是各州县如数取足，颇费鞭笞催逼。当时郡北有七县被淹，此荒年，催办尤难。唐太史偶去利津县，见到系逮的十余人。便询问：‘所为何事？’应答道：‘县官捉捕我等去县城，限期鞭笞乐输罢了。’农民不知‘乐输’二字作何解释，于是以为是徭役过期罚惩的名目，岂不可叹又可笑啊！”

                        2023、5、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