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往事》(9)坏消息

进来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天凌晨还和我在一起的高博士。

也就十几个小时没见，我看到他面色发白，身体似乎也有些颤抖，完全不是昨天见到他时的那个稳重的样子。

高博士似乎是看到我了，又似乎没有看到。他只是抖抖索索的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抽出一支叼在嘴上，又掏出一盒火柴。这年头，抽烟还靠火柴点火的人不多了。

高博士连着划了三根火柴都没有把烟点着，我只好走向前去，用自己的打火机帮他点着了烟。

他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又慢慢的吐出烟来。等吸完第二口的时候，他才睁开了眼睛，仿佛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这个房间里还有别人。

谢谢！高博士一边说着话，一边嘴里的烟雾也跟着喷出了。映衬着他白皙却又紧张的面庞，我似乎是看到了一个在烟雾中的鬼魅。

不客气的。我顺手也点燃了我的烟，顺便把头转向别处，不再看他的脸。

等我一支烟快要抽完了，转身灭烟的时候，看到高博士只是用左手夹着烟。那烟烟灰老长，似乎点着了就没有弹一下，眼看着就要烧到他夹烟的手指了。

我赶紧喊到:高博士，您的烟要烫手了！

我喊了一声，高博士没有注意他的烟，却是似乎刚刚注意到了我。

他说:陆处长，原来你在这儿，我正要找你！

高博士似乎很激动，还在夹着烟的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那烟头差点烫到了我的衣服。

我稍微的躲了一下，高博士似乎也注意到了，才把烟头扔了。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唉!错了，错了，全错了！

什么错……

还没等我说完，高博士便抢着说道:关于病毒传染的方式错了，当时研究的时候出现了差错！致命的差错啊！那些通过感染者口鼻中呼出的病毒是可以通过空气传播的！只不过是病毒进入人体后的潜伏期比较长，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就在今天下午，我接到信息说，最初收治感染者的那个医院里，一位医生和两位护士出现了病毒感染的症状！先是发高烧，然后皮肤也开始腐烂了！这距离他们收治那些最初的感染者已经过去差不多一个月了，一个月啊！大意了！太大意了！

高博士在那里连说带比划，说到最后，已经开始带着哭腔，甚至是歇斯底里了！

我听了这话，眼前立刻浮现出一副可怕的画面，我不敢细想，也顾不上安慰他，急忙问道:

那……这该怎么办？

高博士用力的捏着我的胳膊说道: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现在可能也是感染者了，要是在一个月之内研发不出疫苗来，我们……

高博士说到这里停下了，陷入了沉默之中，他的意思很明确:如果一个月之内研发不出疫苗，我们很有可能就会变成那该死的“丧尸”！

拓师长他们知道这个消息了吗？

知道了。我刚才就是和他们在一起讨论这个问题。拓师长的意思是，要抓紧时间销毁一批感染者！

销毁？！怎么销毁？！

用火烧，用化学药剂……怎么都可以。要想办法从根本上销毁这些感染者，以减少继续扩散的源头！

你是说要把他们杀死？还要让他们尸骨无存？

是的，就是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不然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他们还是有生命的啊！他们还有被治愈的可能性，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

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非常时期不得不用非常手段！当然，这还只是在讨论阶段，具体要不要实施，该怎么实施，还需要进一步讨论！

我觉得这不需要讨论！我们不是已经在海南岛建立了隔离区了吗？可以先把感染者运过去。

隔离区也不是万能之地，现在还只是一个开头。也许明天，也许就是下一秒，被感染的人可能就会成千上万！这你怎么隔离？！

这……

我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又呐呐的说道:

难道就没有什么其他办法了吗？

在没有研发出疫苗之前，隔离或毁灭感染者是唯一的手段。

那么……疫苗研制出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疫苗肯定是能研制出来的！现在的问题是研制所需的时间！时间！如果研制所需的时间赶不上病毒变异的时间，那一切都是白扯！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能否在一个月之内研制出来疫苗？

我看……够呛！

高博士说完了这句话，无奈的闭上了沉重的双眼，看的出来，他很痛苦。突然他睁开了眼睛，这是两只闪闪发光的眼睛:

实在不行，就只能求助于外国的科研机构了！我在麻省理工大学读博时的导师，罗德里格斯教授，现在在加拿大一家科研机构任职，我可以求助他！

我摇了摇头:这种事我们封锁消息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主动寻求外界帮助？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从中发现了这个秘密，难保他们不会火上浇油，趁危作乱！

我只是把这种病毒的样品给他邮递过去，其他的事我只字不提。

邮递？这种高传染性的东西怎么敢邮递？但万一途中发生了扩散，那就是一场更大的灾难！

就算是灾难也值得冒这个险，实在不行我亲自出马，护送病毒样品过去！

现在这里离不开你，退一步说，我们可能都已经是病毒的携带者，你这时出去满世界跑，怎么对世界人民的生命安全负责？

那就找个可靠的人去！

可靠？谁可靠？ 即便有合适的人选，这种东西，首先国外的海关就过不去！

我一句话说的高博士沉默了，他从兜里又掏出烟来，拿出一支，又掏出火柴，只一下便点着了烟。看来他比刚才镇定多了。

我看他半天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好半打圆场半安慰的说:

求人不如求己。我看这事还是从长计议。目前最要紧的工作，就是赶紧把这些感染者转移到海南岛。另外还要进一步加强对市区的安保力度，不能再让这感染势头发展下去了。

高博士点了点头没说话。

说完这话，我脑海浮现出了我妻子的身影，不知道她此刻可好？

然而也只是那么一瞬，我赶紧拍了拍高博士的肩膀说:

走吧！我们去找拓师长和何舰长，赶紧开始实施转移吧，要不然真的要天下大乱了！

18年6月7号于北京西山口作

《东莞往事》(9)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