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十二年(公元616年)七月,杨广带着我们第三次游幸江都。一年半后,也就是大业十四年(公元618年)初,因纵情酒色过度,他身上各种病都发了,看上去疲惫至极。
这天夜里,他与我坐在高台上饮酒,一面观看天上的星象。万籁俱寂,繁星点点,忽然,一颗流星在深蓝色的天空上滑落……
我的心一颤,不由地握住了他的手。他转过头来,深深地凝视着我的眼眸。
在这一刹那,好像又回到了我们成亲的那一晚,纯真而磅礴的爱恋,化作满天的星星,闪耀在我的周围。
下一刻,从他薄唇里吐出的一句话,却让我滚烫的心瞬间冷却。
过了几天,他早晨起来对镜自照,对我说:“好头颅,谁来斫我?”
我吃了一惊,忙问他想到哪里去了。他苦笑着说:“贵贱苦乐,循环相替,怕什么?人生总有一死,想到这里,我心中十分坦然。”
泪水,从我的眼里,扑簌簌落下。
这两年来,全国民怨沸腾,兵变四起,局势已不能控制。在太原起兵的李渊已经占领长安,山东有窦建德,晋北有刘武周,中原有李密……惊涛骇浪,滚滚而来。
那天晚上,我多么想和他重温一下少时美好的时光,可他却说:“外面想谋我这个皇位的人大有人在,假如我失了天下,仍可作长城公(陈后主),你也仍可作沈皇后(陈后主的皇后沈婺华),且管眼前及时行乐吧!”
醉生梦死,成了他麻痹自己的唯一方式。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像一颗流星,从我的天空里滑落。
该来的,终究要来。
不久,江都粮尽,因中原已失,无法北还,于是杨广想迁徙丹阳(今南京)。但随驾士兵多是关中人,不愿去江南久居,人心思变。
一日,有一个宫女听到消息,急忙报告我:“率领禁卫军的武贲郎将司马德戡,还有直阁将军裴虔通,密谋推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为首,准备弑陛下,然后率军西归。”我听了,叫她立马去报告皇上,我担心若直接告诉杨广,他会嫌我杞人忧天。谁知杨广听了发怒道:“你一个小小的宫女,晓得什么国事?也敢造谣生事!”竟下令左右将这宫女斩首。待我赶到时,已经晚了。
从此以后,没有人再敢报告任何动静。
三月的一天深夜,杨广正在我的宫中饮酒排遣,忽见东南角上火光冲天,又听见外面人声喧哗,慌忙召入直阁将军裴虔通询问,裴虔通回复:“草坊被烧,众人正在救火。”杨广略略安心,酒醉后睡下。
凌晨,只听一阵打杀声直朝我的寝宫而来。
我叫起杨广,催他换件衣服逃出宫去,自己挺身抵挡叛军。司马德戡和裴虔通提刀进来,我并不惧怕,责问他们:“皇上一向待你们不薄,为何带头作乱?”这两人对我尚有些敬畏,没有作答,只顾搜寻杨广。掀开床帐一看,里面空空如也,便退出了寝宫。
外面,一片嘈杂。他,是否已跑远?
短短不到一个时辰,却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待外面闹哄哄的声音散去,我从寝宫来到了外殿,眼前的场景,让我头晕目眩:杨广倒在御座上,赵王杨果(杨广最疼爱的幼子,年仅十二岁,为妃嫔萧氏所生)仆在地上,鲜血满地。
我轻抚他的脸,欲哭无泪。
“皇后娘娘,不好了!齐王(杨暕)和他的两个儿子,还有杨倓(杨昭的大儿子),都被宇文化及杀了!”一个宫女慌慌张张地来报。
五雷轰顶,我随即不醒人事。
冥冥中,我似乎回到了前世。
我像往常一样,正在单位办公,部长忽然出现在旁边,他轻轻地说了一句:“你出来一下。”我看了看他严峻的表情,心中划了个大大的问号。
出门后,部长才说:“市纪委让你去一趟,我派人送你去。”
我的心缩成了一团。
他涉嫌严重违纪违法,上午在单位开会时,众目睽睽之下,从主席台上被带走。
我的世界,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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