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满天的乌云黑沉沉的压下来,狂风肆虐,卷着尘土石粒让人不敢睁眼,花草树木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摇摇摆摆,惊慌失措。
寻春被爹爹拉着,急急忙忙跑近了一间简陋的农家小屋。前脚刚进门,便听到外面大雨犹如倾盆而泻,哗啦啦的席卷了整个大地。
“辛亏咱们跑得快,不然就被浇成落汤鸡了。”男子眼睛眺望远方,望着淅淅沥沥的大雨说到。
“你怎么又把她带回来了,不是让你把她扔了嘛?”女子闻声从里屋出来,看到寻春安然的站在门旁,一把拉过男子,厉声质问到。
“小春还太小,把她丢在外面不管不顾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嘛?”男子看着瑟缩在角落里的寻春,一脸疼惜,顿了顿说到,“别当着孩子面说这些。”
“我不管,你是要她还是要我,你没听算卦的说呀,这孩子命硬,留不得,你看她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亲娘,我怎么能留她。”女人一脸愤恨,继续说到,“你知道她后背那是什么嘛,我如今才知道那是彼岸花,是死亡之花,注定孤苦一生,祸害他人。”
寻春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思绪被带回十二年前,那天同样下着雨,六岁的她心思已懵懂,听到养母和爹爹的对话,小小心脏里已开始蔓延无限的悲凉。
爹爹最后还是放弃了她,把她留在雁荡山的无名谷中,无名谷一年四季花开不败,更有数不清的奇珍异草,在这里她结实了药仙,并有幸成为了他唯一的徒弟。
2
谷中生活平静,寻春每日跟着师傅采药,晒药,给那些慕名前来的人看病施诊,医术倒也精进不少,只是自己后背的彼岸花越长越大,师傅也没办法遏制。
一日,寻春帮着师傅在谷中找几味药材,不知不觉来到月牙河畔,河水清亮,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寻春本想享受下片刻的鸟语花香,水流清脆,不成想不远处竟有一人趴在河畔饮水。
寻春见那人半天没动静,怕他有什么事,小心翼翼走到他身边寻问,“你还好吧?”等了一会,不见那人说话,寻春意识到事情不妙,赶紧手脚并用将那人从河畔拉了上来。
男子虽然昏迷,眼睛红肿,头发散乱,但还是看的出,相貌堂堂,面如冠玉。寻春一边帮他控水,一边唤他,“喂,你醒醒啊。”
可能是不堪这般强烈的摇晃,男子有了意识,却不料他反手扣住了寻春的脖子,沉声问到,“你是何人,为何在此,意欲何为?”
寻春被他弄的几欲断气,又不能作答,心里顿感憋屈,从身上摸出药包,一股脑散到男人脸上,头发上,男子中了迷药昏昏倒地。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救你,你却要杀我。”寻春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生气地说到,踢了一脚身边的男人,转身欲要离开。
刚走出不远,寻春看了看远处的夕阳已到半山腰,愤然跺了跺脚,从不远处拉来一块木板折了回来,木板是平常用来托药材用的。
寻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男人翻到木板上,将他拉到旁边的山洞里。这个山洞,是寻春一次躲雨发现的,觉的洞里宽敞,于是便收拾出来作为一个歇息地。
寻春将男子身上检查了一遍,确保他没有什么攻击性的武器,又拿绳子将他捆在一块石头上,这才放心拿出随身携带的工具给他施诊起来。
“他身上怎么这么多刀伤,幸好都不算严重,就是眼睛一时半会估计治不好了。”寻春眉头一蹙,暗忖到。
寻春在男子旁边将火升了起来,火光照亮了整个山洞,温暖袭来,男子不禁放松了蜷缩的身体。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绑我?”清冷的声音传来,男子脸上不怒而威。
“你醒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想杀我,我如果不绑你,我还能保命嘛?”
“我是在救你,你看不出来嘛?不是,你看不到还感觉不到吗?”寻春心想真是自找苦吃,语气里有些许不耐。
“我是被人追杀到这里的,刚才真是唐突,没有伤到你吧?”男子一脸愧疚,低声说到。
寻春见男子说清缘由,也不好在绑着他,走到他跟前,附身帮他把绳子解开,“我没有受伤,倒是你的眼睛有些严重,不过我想,假以时日,我定能治好,你且安心养病。”
寻春鼓励似的拍了拍男子的肩膀,男子不由得放松了警惕,觉得莫名好笑,一个大男人还需要被一个小姑娘安慰。
许是距离太近,男子被火光硬红的脸越发显的清俊,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寻春竟一时看痴了,心想,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男子,皎洁的如同天上的月亮。
觉察到自己失态,寻春理了理思绪,幸好对方现在看不到她的促狭,不然真是太丢人了。
3
不知不觉间天已亮,看见山洞口的药材,寻春才想起正事还没干,这样回去又少不了师傅责骂。于是拉着男子,朝山腰走去,那里有几棵果子树,先填饱肚子在采药,寻春心想。
寻春将男子安置在旁边,递给他几个嫣红的果子,问到,“对了,我叫寻春,还不知道你名字?”
“我叫怀澈”,男子略一沉思,回答到,将自己姓氏自然隐去。
微风和煦,阳光明媚,寻春自顾自的捣鼓草药,很快后背的竹篓里已装满了药材,瞥了眼坐在一边的南怀澈,闻花香,听鸟叫,倒也惬意。
“不远处应该有十余人正往这边走。”南怀澈附身将耳朵贴在地面上,沉声说到,“我们需要躲起来。”
“山谷中显少有人来,你不想知道来者是谁嘛,或许是找你的人?”寻春从身上抽出一张面皮,摊开贴在南怀澈脸上,“我帮你换副面孔已避免麻烦,我倒想看看那些是什么人。”
话毕,南怀澈在寻春手下,已变成七旬老人。
少倾,不远处走来一行人,一红衣女子领头,衣袂飘飘,眉目如画。
红衣女子经过他们身边,目光逡巡在南怀澈脸上,似是有疑惑,寻春见势,一边装作给他捶背,一边小声问到,“你可认识这个红衣女子,她眉间有一点朱砂痣。”
“不认识。”南怀澈小声答到,眉头却皱了起来。他怎么会不认识她,半月前这个女人还曾和他海誓山盟,只不过已是过眼云烟罢了。
红衣女子欲上前来,寻春怕她看出蹊跷,索性趴在南怀澈身上,大哭起来,“爷爷,爷爷,你可要挺住呀,我马上就可以找到药仙给你看病了。”寻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摸在南怀澈衣服上,饶是生情并茂。
红衣女子见已是半死之人,便不再停留,带着一干人悻悻而去。
寻春带着南怀澈回到师傅的安乐坊,打算让他帮忙看看南怀澈的眼疾,不曾想师傅留了张字条就去云游四海了。
寻春费了好大力气,翻阅十来本医书,才找到治疗眼疾的方法。又是喝中药,又是针灸,又是熏药的,就这么折腾了南怀澈一个多月,南怀澈倒甘之如饴,一点也不急。
看着寻春在桌上不停地翻着医书,一会托腮,一会搔头的,南怀澈觉得甚是好笑,不知不觉已过去一月余,他的眼睛也恢复了不少,只是还不曾告诉那个傻丫头。身边的得力暗卫,已找到了这里,埋伏在四周保护他。
上元节,寻春拉着南怀澈出来散心,镇上灯火辉煌,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南怀澈看着眼前的女孩,略施薄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时间竟觉的岁月静好。
不知道从哪里挤来的人群冲开了寻春和南坏澈,等寻春回过头来,早已不见南怀澈的身影。
惦记着南怀澈眼疾未愈又有人追杀,寻春一下子慌乱起来,急得满脸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停的喊着,“怀澈,怀澈……”
不知道认错了多少人,跑了多少路,寻春瘫软地靠在墙上,低头哽咽。
南怀澈站在不远处的阁楼上,观望着寻春,心有不忍。暗卫告诉他,朝堂之上,二皇子勾结外戚挟持皇帝,已不容许再有耽搁,宫闱之内,纷争不断,时不我待。
“回宫。”南怀澈心里百转千回,望了眼寻春,转身离开。
4
寻春一日采药归来,老远就看见一堆人马围在安乐坊周围,见阵仗这么大,寻春绕到后门潜进屋里。
原来是皇帝生病了,派人来寻师傅看病,师傅本不愿掺和朝堂之事,看见寻春进来,索性把寻春推荐给了面前的张大人。
“张大人,老夫年事已高,经不起车马颠簸,诚心想为陛下解忧,也是有心无力呀,我虽不能去,不过,小徒寻春医术承我真传,定不负所望。”师傅一板一眼的介绍了我,冲我猛使眼色。
这么多年跟在师傅身边,寻春早就了然他的脾气秉性,凡事他老人家不愿前往的,寻春必是会被推到风口浪尖。
无奈,寻春收拾了包袱拜别师傅,跟着张大人入了宫。
皇帝病榻前皇子、公主围了一圈,见请来的神医竟是个小姑娘,众人脸色不一,有看戏的、有担心的、有无所谓的。
寻春环视一周,撞上南怀澈灼热的目光,一时之间眼底先后闪过欣喜和落寞。南怀澈看出她眼中的责怪,心里不由一紧。
寻春熟练的帮皇帝把脉问诊,开了药方,问清了皇帝生活习惯,饮食安排。嘱咐张大人遣散了诸位皇子公主,一便皇帝安心休息。
“父皇却是痨病?”南怀澈将刚踏出偏殿的寻春一把拽到墙角,双手抵住墙,沉声问道。
寻春被他圈在臂弯之下,心里蓦地紧张起来,“如果我不这样说,你认为我活的过明天吗?”顿了顿继续说到,“我有办法治好他,你且放心。”
说完话,寻春抬手推开南怀澈独自离开,南怀澈站在原地,眼底一片落寞,她还是不肯原谅他。
朝堂之上波云诡谲,皇子之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稍有不慎,便死无葬身之地。我如何能牵连你进来,我只愿你一切安好,南怀澈不禁怅然。
皇帝病情大为好转,高兴之余,册封了寻春为安乐郡主。南怀澈查明真相,将朝堂之上盘根错节的势力一一清除,龙颜大悦,封他为太子。
5
寻春不喜宫闱生活,和皇帝请辞后就回到了无名谷。
没想到,刚进门就听到师傅的笑声,南怀澈与师傅对坐,说了不少杂闻趣事,老头子被逗的哈哈直笑。
“春儿,你回来啦,南公子可等了你许久了。”师傅捋了捋胡须说到,“你这丫头,眼光真是不错。”师傅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让我觉得心里一陈发毛。
“不是,师傅,是……”还没等我说完,南怀澈便拉着我往外走,“老人家,我借您徒儿叙叙旧。”
“北凉国犯我边境,父皇允我帅军御敌,出征之前,我还是想来看看你。”南怀澈眼神温柔的注视着寻春,似是把她的样子印在心里。“等我回来可好,我们远离王朝富贵,隐居在此,我守你一生一世。”
寻春怔然,连忙点头,“好”,幸福溢于言表。
北凉国殿上,书雪一袭红衣曳地,体态轻盈,翩翩起舞,眉间一抹朱砂痣衬着面容更加妖娆。
北凉国君程烈看得如痴如醉,眼光在女人身上不停游移,恨不得将美人一把抱在怀中予取予求。
书雪一曲舞毕,轻移莲步,来到程烈身边,媚声说到,“大王,北凉国与南国大战一触即发,您可有什么好对策,南怀澈可是出了名的神将,他带领的军队向来所向披靡,攻无不克。”
“对策,我北凉国士兵个个骁勇善战,难不成,我还怕了他们。”程烈一脸轻蔑,不屑地说到,“美人这么说,许是有什么办法助我一臂之力。”
“南怀澈有一软肋,你可知道。”书雪低头附在程烈耳朵上,喃喃说到。
6
一阵嘹亮劲急的号角,南国营垒的大军随之出动,漫漫黑色如同遍野松林,两军交战,犹如排山倒海。
北凉国节节败退,南国士气大增,乘胜追击,不料,北凉国士兵竟然将一女子托到前线战场。女子一身白衣,面容俊秀,迎风而立。
程烈用剑抵住女子颈部,厉声喊到,“南怀澈你可认识此人?”
南怀澈看到女子,不由握紧了拳头,抬头时眼底一片肃杀,片刻,扔下了进军的令牌,三军见到军令,扬鞭策马,慷慨赴死,战事如火如荼。
程烈原是想让此女拖住南怀澈,不曾想南怀澈不为所动,匆忙之中女子挣脱了出来。
女子在一片厮杀之中,惊慌失措,冲着南怀澈大喊,“怀澈,救我……”
南怀澈施展轻功,将女子揽在怀中,女子欲要抽刀行刺,刹那间被南怀澈识破,落地之后,厉声说到,“把她关起来。”
他自然知道那个女人不可能是寻春,他心心念念的人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你以为她能活着吗,只怕你回去时也只能看见她一具尸首。”书雪面目狰狞,竭斯底里的嚷到,“她后背的彼岸花你见过吗,等那花瓣蔓延到后颈,她必死无疑,我得不到的,她也休想得到,哈哈……”
南怀澈联想到寻春后颈的胎记,心里仿若沉入海底。
南国大败北凉国,皇帝亲自在城门口迎接军队凯旋归来。军队浩浩荡荡,气势非凡,唯独不见将军南怀澈。
“寻春在你出征后两日就……”药仙低垂着眉,语气里无限伤感,“我曾遍寻五湖四海,可还是找不到救她的办法。”
南怀澈附身抱住寻春的墓碑,久久不语,哀伤已泛滥到四肢百骸,心已死,人活着不过行尸走肉。
多年之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在月牙河边,目光眺望远方,嘴里喃喃到,“情不畏因果,缘注定生死。”
作者:涵楚谦
微信公众号:涵楚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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