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腊八,年味似乎越来越浓了,婆婆嚷嚷着要收拾家、擦玻璃,胖子哥不止一次向往地感叹:过年多好啊,不用写作业,还能放炮玩耍。我只是淡淡笑着、应着,却并没有感染到任何喜悦和紧张。
我对“过年”却是没有多少感觉的,这些年成家了似乎还好些了,那种抗拒少了些。当看到简书话题约稿信息“儿时的年味”,那些尘封的记忆就像踢翻了满是灰尘的箱子,呛得我满眼泪。
大多数人的“儿时的年味”应该是什么样的呢?一家人,忙忙碌碌准备的年夜饭,孩子们笑闹声混合着断断续续的鞭炮声,一家人围成一桌吃年夜饭,你笑我闹挤坐一起,看着春节联欢会守岁,欢欢喜喜拜年领红包……
我的“儿时的年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味的呢?是从七岁吧,从七岁开始,似乎我对每个“年”都有新的期待,渴望一个不一样,却每每都会失望,每一年都似乎逃不出一个魔咒。
我的年是从打扫卫生开始的,皇后是个有洁癖的人,所以好强的她过年一定是要彻彻底底把家里打扫一遍,每当这个时候我要做的是拿着小抹布就着冰冷的水,把自己的房间角角落落收拾干净,并且小心翼翼不要去自己房间以外的地方,否则难免会碰脏什么,引来一顿训斥。
打扫完家,换上干净或者崭新床单,家里就成了一个精美的展列馆,只能看不能摸。然后下一步就是洗干净自己,这个时候,皇后会带我一起去公共浴室,她会让我躺在浴室的床上,然后认真地像挫一个石器一般,一下一下即使粗糙搓澡巾像刀割着身体,我也屏住呼吸,告诉自己,再忍忍就完事儿了。当搓到全身通红,有时甚至布满小血点,她才会满意地收手。而我要做的是,诚惶诚恐下来,一边感激一边换我为皇后服务,使出吃奶的劲儿将刚才她对我的动作做一遍,不敢丝毫松懈,生怕她不满意。
房间干净了,人也干净了。终于到了大年三十这天,一般会比平时多做几个菜,但是爱吃的我是一点也不敢多夹,不然就会不懂规矩。吃完饭,这个时候茶几上会摆好平日里不会摆出来的瓜子糖果,我也被准许进入平时是禁区的他们的卧室,一家三口难得可以坐在一起看晚会守夜,而我的位置不是床上也不是沙发上,而是茶几边上一个孤零零的小板凳上。虽然座次不是那么舒服,但这个时候一般可能是氛围最好的时候,皇后也不会再绷着脸,偶尔还会剥个橘子或者糖块给我,让我着实受宠若惊。
坐在那个小板凳上,感觉自己就像坐在一个孤岛,虽然晚会里的小品很好笑,但我却很难真心笑出来,所以一般我早早就会说困了。回到房间,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没有睡意,我要在心里盘算,明天都需要去谁家拜年,才能不失礼数。是的,每年拜年我是需要骑着自行车挨家挨户去拜的,次序要先是皇后家里人,然后才是爸爸这边,一定不能乱,不然就会“天下大乱”。
当然,每年的重头戏在“拜年”上。每每敲开皇后家亲戚的门,别别扭扭的进门,在他人怜悯眼神里,恭维说几句拜年话,再塞上一把糖和一个标准红包,我感觉自己像丐帮的少主。但也不是没有好处,因为单独行动,我可以绕路去找妹妹,看看姥姥,这个时候会放松很多,还能得几个不用上交的小红包,和妹妹一起买些平时买不起的零食。但这样也是有风险的,因为大家都在拜年,难免来来往往遇到熟人,所以如果不幸被看到了,那回家就是一顿暴风骤雨,这个年基本上也就在皇后冰冷眼神,和爸爸唉声叹气中度过了。
如果有幸的是,和妹妹偷偷见面没有被碰到,在皇后亲戚家表现也很好,基本上算是平安过了一半。剩下一半,问题出在爸爸身上。每年爸爸都会带我去东河奶奶家,皇后一般是不会去的。所以这个时光就变成爷俩最幸福的时候,爸爸会带上如小雀一样高兴地我早早出发,然后到了东河吃一顿烧麦早点,到了奶奶家就彻底解放了,爸爸会被大人们拉去打麻将,而我会在爸爸高兴时撒娇要走不少零钱,然后跟着两个叔叔家的妹妹出去疯玩。
虽然每年到了东河奶奶家,看着两个妹妹穿着妈妈给精心挑选的漂亮衣服,看着他们自信天真的与同伴玩耍,看着他们毫无顾忌的拱在父母身边撒娇,我内心是无比的羡慕的。但这也却是我难得的放松机会,因此总是觉得时间短暂,每次要走的时候恋恋不舍,而爸爸可能和我一样吧,所以如果没有走成,在大家一再挽留下多呆了一天半天,那么在东河有多快活,回家就得有多遭罪。冷锅冷灶冷脸是最低级惩罚,搞不好就是一场“神仙吵架小鬼遭殃的戏码”。
即使这些“劫”都完美度过了,也很有可能掉进别的坑里。比如爸爸的兄弟姐妹来家里礼数不周、说话没有顺着意思或者是那些弟弟妹妹淘气碰了什么弄脏了什么。又或者是我和爸爸去皇后家里,没有让着她的侄女啊,多吃了多喝了什么她不愿意给的东西啊,或者是爸爸喝多了搞砸了场面啊。总之,这个年,我是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去面对的,不然就是一场“天灾人祸”。
小的时候很天真,每一年出了问题,偷偷地大哭一场后,我会想:都是我的不好,下次做得更好就不会这样了!然后当下一个年来临,还是会充满期盼,希望这个年不一样。后来我长大了,明白并不会不一样,哭了又有什么用,说了又能改变什么。然后就是沉默,熬过去就好了。懦弱的我也只好把原因归咎于“年”,从此也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期待,甚至每每来临都有说不出的害怕和恐惧。
后来我离开了那个家,甚至过年也很少回去,爸爸总是埋怨我不近人情,毕竟辛苦抚育一场。可是,有时候,外表的伤可能很好恢复,内里的伤却是伤及根本。每当想起,我的心潮潮的,像浸泡在冰凉的水里,又冷又沉重。午夜梦回,那些一幕幕的伤害都让我夜不能寐,不断惊醒。
漫长的记叙过程,像在放一场电影,忽而心酸,忽而哑然失笑,忽而愤怒以及遏制不住的悲伤。那个孤零零的小板凳就是我“儿时年味”的标贴,成为我抹都抹不去的痛。
直到成家有了胖子哥,不断地经历,不断地放下,不断地冲突,不断地遇见,我似乎才慢慢与“年”和解。虽说不上热络,但到底看着现在的家人,也逐渐尝出些“甜”。因为这样的经历,才在不断自愈的岁月里告诫自己:始终宽容,始终享受,始终感恩,始终欢喜。
胖子哥跑过来撒娇地说:妈妈,过年给我买花炮好不好?我笑笑:好! #羽西X简书 红蕴新生#
活动传送门:https://www.jianshu.com/p/ee05f7eff678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