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宗桢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桌子。
很亮，很光，耀眼地很。
这幅场景刺眼，平时他早就关了，并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但是现在他只能呆呆地站着，脑子里浆糊似的翻滚。
他又回忆起那张白描似的牡丹脸，怎么会，按道理，她
的脸是不容易被记住的，如今想起来也是模棱两可，并不
清晰。
但，就是挥之不去。
想起了她听自己烦恼时，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有那雪白
的脖颈，一动不动，和她主人一样，沉稳，淡定。
就在吕宗桢控制不住地回忆时，他的女人大步走了进来。
"我说你，没用！买个包子都能去那么久！"惯常的责怪。
"这不是封锁时期？由得了我？"吕宗桢稍微回了点神，
略心躁地回答。
"还有啊，今晚你也瞧见了，我们的大女儿是越来越出色。"女人
脱了鞋，盘坐在床上。脸上的肥肉在灯光下越发油腻，一边说话一边
剔牙，跟外街上了年纪的老女人没什么两样。
他看着她，脑子里却不断浮现吴翠远清新寡淡的脸。
不等丈夫作声，女人继续说下去。
"你瞧着，董培芝咋样？对了，最近和他见过面？"
听到这个阴魂不散的侄子从妻子嘴里说出来，他突然冒了
一身冷汗，撑着桌子的手快速附上眼镜，干燥的嘴唇立刻打开。
"没有的事！怎么会！见他干嘛，封锁呢，哪能见？"
女人倒也没发现他的紧张，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
"按我说啊，娶了谁不重要，婚姻嘛，一粥一饭罢了。咋们
也不用太计较，女儿接受再多教育，最后还不是嫁给别人"
他突然很想反驳一句：没有的事，知识是自己的人，和嫁给谁
无关系，是自己的修养。
脑海里，那张脸越发清晰，仿佛被烙进了脑壳，抹不去。
"男人嘛，努力工作，少说话就行。我看啊，董培芝实在是合适
人选。您瞧着怎样？"女人说完，躺在床上，腰间的肥肉摊开，
仿佛市场摆着的猪肉。
他突然非常想念吴翠远的细细腰肢。
糟糕！是不是……已经忘了她的号码？！
她的电话号码被今晚的菠菜包子，女儿的成绩单，
以及眼前亮的刺眼的灯光给模糊了。
女人的声音还在耳边嗡嗡嗡地想着，他却痛苦得抓起了太阳穴
的头发……三九四？五七八？遭了遭了，怎么当时没认真掏出笔来
记下来？
……
月光下，女人已经熟睡，口涎流了一枕头。
他放弃回想了，"要是没有封锁，不会遇到她。只是一场梦，不要回想。"
他自己说道。心里像是空了一块，仿佛今天第一次掏出心给一个人，
那个人莫名能够理解自己的所有情绪，前所未有地能够填补自己的
空虚。
但，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睡罢睡罢，思考果然是件痛苦的事，还不如银行里的账单
让人能理清头绪呢。别再自找麻烦。
第二天，封锁又来。但他没再遇到那个雪白如牙膏的她。
第三天，封锁依旧。失落依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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