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就不是盖世英雄

01

“滚！不用你管。”洛音坐在电脑前，手指灵活地操控着游戏中的人物，头也不回地朝门外的人吼了一声。

洛天成握着门把的手紧了又紧，轻轻叹了口气，如战败的士兵丧气地关上房门，独自走到花了一下午时间精心准备的饭菜前。

洛音察觉门外的人已离开，烦躁地推开键盘，任游戏中的人物被围剿也不做任何反抗，站起来踢了一下椅子，颓废地倒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在头上。

桌子上的闹钟秒针在一圈一圈转着，“啪嗒啪嗒”的声音似是敲打在洛音的心上，终是忍不住一把掀起被子。

冷着脸打开房门，看见洛天成慢慢地一筷子一筷子吃着食物，旁边还有一副碗筷，碗里盛着白米饭，在灯光的照映下，洛音看见了他额头的皱纹以及凹陷的脸颊。

听见开门声，洛天成回头看见洛音，心里一喜：“小音，来，爸爸今天做了一些你爱吃的菜，快来尝尝，碗里的饭冷了，爸爸给你重新添一碗，你先来坐。”他端起碗就去厨房。

洛音沉默地走到饭桌前，“来，给，尝尝看。”洛天成将饭放在她面前。她从头到尾就只吃了几口离得最近的小青菜，随意地扒了几口饭就离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洛天成没说一句话，只是盯着面前的菜，一口一口往嘴里塞。

02

“喂，您好！请问您是洛音的家长吗？麻烦您来一下学校，洛音跟别人打架将别人的头砸破了。”洛天成接到电话时正在工地上粉刷墙面，脸上，衣服上到处都是水泥。

匆匆忙忙赶到学校，看见站在办公室里的洛音，首先将她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小音，你没伤着哪里吧？”洛音并没有理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向老师了解情况后才知道洛音和同学发生冲突，那位同学一时嘴快说洛音没妈的孩子就是没教养，洛音气急直接拿椅子向她砸去。

洛天成心脏酸胀，没有数落洛音，只是不断地向那位同学及她的家长鞠躬道歉，最终赔偿了医药费和一点精神损失费。

那双还沾有水泥的手从口袋里掏出皱得不像话的钱，一张一张数着，递到那位同学的家长手中，那位家长却是嫌弃地接过，顺便说了句：“算了，看她没妈可怜，不跟她不计较了。”

“谢谢，谢谢！”洛天成再次鞠躬道谢。洛音看着眼前的一幕，蓦地觉得鼻子有点酸，似乎有股热流冲向眼睛，头低得更厉害了。

“洛音爸爸，这次学校就不给予洛音处分了，这件事作为家长也是有责任的，希望您回去能好好教育一下她。”班主任坐在椅子上对他说着。

“哎，哎，都是我的错。”洛天成一直点头应着。“好了，洛音停课三天，你把她带回去吧。”

03

“小音，下次不要再这么冲动了。”洛天成轻声地说道。没想到洛音却突然大声吼向他：“如果不是你，我会变成这样吗？都是因为你。”

“小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等你长大后我再跟你说好不好，你现在好好读书。”

“不是我想的那样？呵，是我亲眼看到的，是我十岁那年亲眼看到你将妈妈赶出家门，让她永远别回来的。你说，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如果不是你，我会没有妈妈吗？”洛音红着眼睛发泄，将饭碗重重地搁在桌子上，抬手抹了把眼睛，转身走去房间。

听到“砰”的一声，洛天成最终还是放下筷子，双手插进发间，一时间，客厅陷入寂静。

洛音的学校离家还是很远的，当洛音打电话回家说钱被偷了时，洛天成冒着没有车回家的风险第一时间将钱送过去。

看着洛天成急忙赶过来，洛音一声不吭地接过钱，转身欲离开时还是忍不住回头问他：“这个点没车了，你怎么回去？”

见她突然跟自己说话，洛天成一笑，轻松道：“没事，爸爸在朋友家住一晚，你不用担心。”洛音涨红了脸，昂着脖子：“谁担心你啦？”转身离开。

洛天成也不怪她，转身向校门走去，洛音走了一会儿回头，看见洛天成佝偻的背影，五十岁不到头发却已经白了一大半，突然有些记不清他年轻时的模样。

04

洛天成在一个自助提款机前停了下来，坐在自助提款机的门前。天色越来越晚，路上的人也越来越少，他拿出一根烟，靠在墙边，一口一口吸着，呼出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孔。

直到路上的行人逐渐没有，洛天成也没有离开，而是直接弯曲着身体躺在冰冷的地砖上，闭上双眼。

洛音紧紧捏着手中的几百块钱，死死捂着嘴 ，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滑出眼眶，倔强地盯着洛天成的身影。受不了内心的煎熬，洛音跑了。

一边跑一边用手擦眼睛：“活该，我恨你，恨你。”校门已经关了，蹲在门卫处的门口，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周六晚上，洛音放假回家，快走到门前时听见洛天成与一个女人在争吵，加快脚步走过去，在看到那个女人时，洛音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惊喜，那一声“妈妈”几乎要脱口而出。

但随后听到的话却如同一桶冰水冷却了她的心。

“你当初不是不要小音，偏要和那野男人走嘛？我跟你说过，走了就不要回来了，你现在回来干什么？小音不需要你这样的妈妈。”

“天成，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你让我见一见小音好不好，我知道当初抛弃你们是我的错……”那个女人还在苦苦哀求。

听到这里，洛音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不敢相信自己的妈妈居然忍心抛弃只有十岁的自己，心里像是破了一个大窟窿，风一阵一阵吹过，浑身冰凉。

尾声

洛音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发现绝望到一定地步是没有眼泪的，天已渐渐黑下去，周围屋子里也都亮起了温暖的灯火，却怎么也温暖不了她那颗冷透的心。

再次回去时，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了，只有洛天成坐在门口，脚边落了一地烟蒂。看见洛音，立马站起来走向她：“小音，你回来啦？饿了吧，走，进去爸爸给你做饭。”

洛音眼睛一点一点变红，在洛天成碰到她胳膊得那一刹那，突然抱住他，眼泪滴在他的肩膀上，叫出了自十岁后再也没叫过的称呼：“爸！”

洛天成身体一僵，伸手抱住她，眼睛也红了，但大声应了：“哎！爸爸在这儿。”

“爸，我饿了！饿得我心里好难受。”洛音声音有点哽咽。

洛天成拍拍她的肩膀：“饿了爸爸做饭给你吃，不哭了！”

满天的星光洒在两人身上，洛音挽着他的胳膊走向屋子，那里，有专门为她亮起的温暖。

我知道你从来都不是盖世英雄，却是世间最爱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