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一名男子独自行走在城郊的山路上,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皱了皱眉,便加紧脚步继续往前。
天黑沉沉的,明明还未入夜,却像已过子时。
男子站在山顶,衣袖翻飞,在风中猎猎作响。他静静地俯瞰着群山,仿佛寻这样一处有绝佳视野的制高点,仅仅是为了山河风光。
只是,天空如此阴沉,这景,又能好到哪里去?
良久,男子依旧伫立山巅,没有丝毫动作,久到几乎都要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以为这只是一尊石像。突然,男子双瞳陡然一缩,冲了出去,如离弦之箭,再落地时,已是另一处山脚。
火光冲天,这里的一切早已难以辨认,只依稀能看出这原本是一间屋子。男子的双瞳本是明亮温暖的金色,然而此时,在火光的映衬下竟给人一种要被灼伤的错觉。没有任何停顿,他一手负于身后,一手顶在额前,闭上双眼,默默感应着什么,随后双手拟诀,口中念念有词,猛然一睁眼,火势瞬间消散无踪。
那一晚,他灭了大火,却始终晚了一步。他用尽一切方法,一家三口,最终依旧只有孩子活了下来。男子带走唯一幸存下来的孩子,不知去向。
【一】
月黑风高,夜色沉寂,正是杀人的好时机。
三更刚过,打更人正打着灯笼,提着小锣,巡着街。一道黑影自屋顶闪过,无人察觉,就像从未出现过。
数息过后,黑影再次闪现,落在一处大宅院的房檐上,院门的牌匾上赫然写着“贾府”。黑影此次的目标是贾盛财,一个搜刮民脂民膏为自己敛财的贪官。黑影身形一动,便入了屋内,黑暗中只见银光一闪,听得一声轻微闷哼,一切又重归寂静。
云层逐渐散开,透出了月光,皎洁而明亮。
临安城郊外树林深处,一阵劲风掠过,树叶“沙沙”作响,不一会儿又恢复平静。黑影一路疾驰,忽然停了下来。此刻,借着些微月光,方能看清这是一名刚及弱冠的青年。青年有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深邃沉静,一对剑眉斜飞入鬓,给本就面无表情的脸平添几分凌厉。青年就站定于此,环顾四周,走到一棵已然腐朽的老树前,闭上双眼,伸出一支手缓缓抚上树干,还未来得及看清,青年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孤寂。
青年再次出现时,已身处一座塔状楼阁前。楼阁坐落于此,拥翠环水,环境宜人,正如楼搁名一般——幽然。
幽然阁,一个神秘的暗杀组织,时间鲜有人知,其地理位置更是无人知晓。传说幽然阁阁主高深莫测,手下高手如云,常在夜间行动,杀人于无形。他们大部分目标都是贪官污吏,罪大恶极之人,他们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个国家。潜伏暗处,破奸佞于无形。还有传说幽然阁是天庭派来的,是天罚云云。至于这些传说是如何成形的,无人知晓,也没有人去考证虚实,只是这样流传着。但这并不代表世人对幽然阁完全没有好奇心,事实是,即使你再怎么打听也没有用,因为你不会得到任何消息。就像其行事作风一样,无形无踪。
此时,幽然阁内,青年正斜靠在正厅的一面墙上闭目养神。
“哎?留情回来啦!”
青年听见声音,睁开眼,转过头看着刚从里间走出来的人,点头示意,算是回答。
那是一名年轻男子,黑色长发简单束起,浅红色的眼瞳给人几分奇异之感。男子一身黑色衣袍看起来比青年大不了多少,声音十分温润。
男子见青年如此反应,便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这么冷淡嘛!来,笑一个。”
说着,就想去扯青年的嘴角。然而,男子才刚伸出手,一把匕首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吓得男子直接叫了出来。
“喂喂喂!那啥,君子动口不动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哎!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快把这玩意收起来!万一手抖了可一点也不好玩!”
青年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收回匕首,就见男子立刻退后好几步,离自己远远的,还不住地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啧啧啧,说起来我也算是你师父,甚至可以算是你爹,你就这么对我?儿啊……”
一把匕首飞来,只贴着男子的脸边钉在了墙上,整个幽然阁安静了。
青年听着男子的话,觉得大有停不下来的趋势,如果放任下去,不知道后面还会出现什么离谱的话,何况他觉得自己已经额上青筋暴起,头疼得要命,忍耐到了极限,于是果断选择了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对待男子,青年只相信四个字,简单粗暴。
“……别吵,说正事。”
此言一出,男子也立即严肃起来。
“今天出任务,我感觉贾盛财有所准备,似是提前知道我们会有所行动,来了一出声东击西,因此费了些事。我怀疑……”
“步哥哥!”
青年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清朗的声音打断。男子看见白色的一团飞扑过来,挂在了青年身上,顿时愣了一愣。
“步哥哥,你终于回来了,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
青年一听见声音就已猜到来人是谁,尽管第一反应是有点无奈,但早在反应过来前,他的身体就已经条件反射地伸出双臂,接住了白发的少年。
至此,幽然阁的所有成员就到齐了,仅此三人。阁主并没有世人想象的那么……高深莫测,虽然某种程度上也是很“莫测”……高手有,但并没有如云。整个幽然阁就只有一名男子,凌然,一名青年,步留情,以及一名少年,万俟,而已。
步留情揉了揉少年的脑袋,目光柔和,全然不见方才的严肃,和对待凌然的那种,面无表情。
“任务耽搁了一会儿。今天有没有好好练习?”
“当然!我还等着和你过招呢!”
万俟刚刚束发,正是男孩子最活泼的年纪,再加上这段时间一直在学习各种武艺,自然有些跃跃欲试。只是每当想找人练习时,凌然总是找各种理由逃掉,而步留情又经常被凌然派出去执行任务,或是被坑去处理“大事”,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只有他一个人,闷得慌,现在算是憋了一肚子气,对着凌然就是一个鬼脸。
“哼!”
步留情被阁里这个小活宝逗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让万俟赶紧去睡觉。凌然显然是没料想到万俟这么不待见自己,只能目瞪口呆地指着万俟“你你你”了老半天,结果一句话都没“你”出来。看着万俟透着高兴的背影,他郁闷地转过身来看步留情,想在对方那儿寻个安慰。哪想步留情正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挑眉看着他。
怎么这么想揍他一顿呢……
凌然抽了抽嘴角,忍住了想扁人的冲动,深吸一口气。他觉得,他迟早会被这一大一小气的憋出内伤来。
“你……继续说……”
“我怀疑有人提前给贾盛财通风报信。但如果是这样,事情就麻烦了。”
“嗯……按理说,没有人能发现我们的行踪。我每日都会检查一遍阵法,没隔几日便补充一次灵力,我有信心瞒过任何人。而你和万俟都是从小由我一手带大,你的武功灵术自小就十分卓绝,想要从你这下手简直是为难自己。万俟就更别说了,打小就再没出过幽然阁,况且还有你宠着他,跟亲弟弟一样,要是我是这个通风报信的人,宁愿从你下手都不想招惹那个小祖宗,兴许还能有条活路。”
说到这里,凌然两手一摊,耸了耸肩。
步留情不觉扶额,果然不能指望这个人有多正经。
“……你似乎并不担心。”
一个没有丝毫疑问的陈述句。
“目前是这样。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不宜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静观其变而随机万变。现在需要做的,只有一个字,等。”
“万俟那边先不要告诉他,等时机合适了再说。”
“好好好……你就知道宠着他,小心哪天他欺负到你头上来!”
“他不会,万俟很听话。我就你们两个家人,你又不需要我宠,不宠他我宠谁?”
“哎哎哎!谁说的?我怎么就不用宠了!老人家很需要关爱的!再说了,我……”
“我去休息,有事再叫我。”
“你……”
不等凌然说完,步留情就已经一个闪身回房了。
“……靠!”
大厅里一下就剩了凌然一人,他憋了老半天,最后就只憋出了这一个字。
“近期怕是不得安宁了哟……睡觉!睡觉……”
整个幽然阁又重新安静下来,仿佛陷入沉睡。
第二天,临安城内,贾盛财在房内醒来,只觉得头隐隐作痛,根本记不起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又为何会躺在地上。想了一会,没有结果,便走出房间,正好遇上府上管家。管家一直对自家老爷的行径颇为不齿,只是他也有家庭,也要生活,只能昧着良心帮贾盛财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这会他正是赶来告诉贾盛财,最近又府上有入了一笔可观的收入,却不曾想自家老爷在问清收入来历后竟勃然大怒,把他训斥了一顿,便让他将这些钱财都还给那些人家,并提出要去体察民情。管家一开始有些愣,但随即喜形于色,连连称是,也来不及细想为何自己老爷会性情大变,只觉得这是好事,就匆匆下去了。
于是临安城里人人皆知的大贪官贾盛财,现在成了百姓心中清廉正直的父母官。他经常到百姓家中寻访,体察民情,还拿出自己府上的粮食财产扶贫赈灾。
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贾盛财有了这么大的转变,但也无人寻根问底。
毕竟,对于百姓而言,只要是好事,原因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