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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钟书逝世20周年:也许,先生刚走,茶还没有凉

钱钟书逝世20周年:也许,先生刚走,茶还没有凉

作者: 我是北崖君 | 来源:发表于2018-12-20 07:47 被阅读20次

    文/北崖&晨夕

    1998年12月19日,同样是一个寒冬的早晨,一代文学巨匠钱钟书离开了人世。3天后,《新闻联播》播发了这一消息。

    当天晚上,上海松江二中一名16岁的少年,突然激动站起来向全班宣布,以后这个世界上写文章,我就是第二了。

    这个少年就是后来八零后的代表人物---韩寒,他以少年轻狂的方式,表达了对钱钟书的敬意。

    12月19日,这个最狂的才子、最痴的书虫、最深情的丈夫,已离开我们整整20年。


    司马长风曾说:“现代作家中有两个狂人,一是无名氏,另一个就是钱钟书。无名氏狂在志趣,狂得严肃认真;钱钟书狂在才气,汪洋恣肆,酷似古代的庄生。”

    少年时的钱钟书总喜欢调侃挖苦别人,父亲希望他谨言慎行,以免祸从口出,故将他名字改为“默存”。

    但才华横溢的钱钟书,无论是品人论事,还是嬉笑怒骂,都不改“毒舌”的本性。

    有人说王国维是一半现代、一半古代的大师,他却不屑一顾:王国维嘛,“笔弱词糜”。

    有人说陈寅恪是三百年一出的文化人,他一哼:“不知即用首楞语,当面错过矣”。

    对于“二十世纪东亚文化地图上占最大领土的作家”鲁迅,他勉为其难地评价: “鲁迅文章是写得不错……但他写不了长篇。”

    在清华读书时,哲学系高年级经常开讨论会,师生共同讨论。每次讨论,院长冯友兰都会派秘书请外文系的钱钟书参加。

    每每回宿舍后钱钟书都满面春风,因为他总能“舌战九儒”,每战必胜。

    除了毒舌,钱钟书的“狂”也是众所周知的。

    1929年,19岁的钱钟书考入清华,志愿是:横扫清华图书馆,而立即名震校园。

    1933年,他从清华毕业,校长和多位教授极力挽留,请他进研究院继续研究英国文学,他却一口回绝:“整个清华没有一个教授有资格充当钱某人的导师。”

    在晚年,有人曾来钱家邀请他去参加国宴,谁知钱钟书连连摆手说:“我不去,我很忙哈。”完全不顾来人的颜面。

    但,钱钟书的“狂”是有渊源的,他一生读过的书,不计其数,从年少时期的横扫清华图书馆,到读遍牛津大学“饱囊楼”的藏书,钱老的一生几乎都在书籍的海洋里畅游。

    所以,他有“狂”的态度,更有“狂”的资本。




    曾有人问钱钟书先生,怎样才能像他一样使自己的作品被图书馆收藏。

    钱钟书风趣地回答说:“要想自己的作品能够收列在图书馆里,得先把图书馆安放在自己的作品里。”

    钱钟书一辈子钟情于书,几乎是无书不读,清华的同学给他取了个外号“书虫”

    他读书庞杂,善于回答各种习钻古怪的问题。兴致来了,还会考问别人:“哎?你知道马克思第三个外孙女嫁给谁吗?”

    钱钟书婚后在上海生活过一段时间。文学评论家夏志清回忆,“有时散步,经过他辣斐德路的寓所,窗里望进去地板上堆满了书,竟没有勇气按门铃。”

    夏志清说:“我国学人间,不论他的同代或晚辈,还没有人比得上他这么博闻强记,广览群书。”

    钱钟书研究中西文化比较,自称“没有护照的流浪汉”,但在这个领域他究竟有多牛,其实却没有多少人清楚。

    80年代,哈佛大学英美文学与比较文学专业的名教授哈里·莱文曾拜访钱钟书。

    哈里·莱文在哈佛素来眼高于顶,讲课挑学生,经常把学生拒之门外,有的时候给出的理由是“你有幸选过我一门课啦!应该把机会让给别人”。

    就是这样一个牛人,在钱钟书家交流切磋出来之后沉默良久,然后说了一句话“我很羞愧。”

    “我所知道的一切,他都知道,可他还有另外一个世界,而那个世界,我一无所知。”

    有一次,画家黄永玉要找“凤凰涅槃”的根据,翻遍资料,咨询了无数人,依然找不到可信解释。

    无奈之下,黄永玉给钱钟书打了个电话。

    钱钟书听了来由之后直哎呦:“这算什么根据?郭沫若1921年自己编出来的一首诗的题目。三教九流之外的发明,你哪里找去?”

    “凤凰跳进火里再生的故事那是有的,古罗马钱币上有过浮雕纹样,也不是罗马的发明,可能是从希腊传过去的故事,说不定和埃及、中国都有点关系……”

    “你去翻一翻大英百科……啊!不!你去翻翻中文本的《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在第三本里可以找得到。”

    黄永玉按照钱所说的去翻书,一翻就找到了。 

    很多人将钱老的成功归结为,他有“过目不忘”的天分,但天分之外的努力,更让人佩服。

    虽然,钱老一生读书无数,但他本人的藏书却非常少,与之相反的是,亲手写的笔记都是用麻袋来计数的。

    人们或许有疑问,既然他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为何还要做笔记呢?原来,1933年,清华大学毕业后,钱钟书赴上海光华大学做老师,也是从那时他意识到,单凭自己的记忆是不行的,而做笔记就显得尤为重要,从那时起,他就养成了记笔记的习惯。

    中西文学研究学者郑朝宪这样评价钱钟书:最聪明的人却要下最笨的功夫,而钱钟书的诗词“以抉文心穷道窍, 期回末俗破陈言”,则道出了他在学术研究上的刻意追求。

    在他撰写《管锥编》时,据说光是笔记就有五麻袋之多,历时三年才定稿,这也让钱老成为学术界一座难以逾越的文化昆仑。


    钱钟书有一个最负面的标签,就是恃才傲物,不通人情事故。

    在《围城》成名后,有一位美国女读者打电话表示想要拜访他,他一梗脖子说:“如果你吃了一个鸡蛋,觉得味道还不错,何必一定要去找那只下蛋的鸡。”

    在外人看来,这样的钱钟书似乎不近人情,但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其实,他“狂”是有温度的。

    《围城》声名鹊起之际,无数导演想拍这部名作,钱钟书都拒绝的非常干脆,并说 “拙作上荧屏不相宜”,把很多人拒之门外。

    一个叫黄蜀芹的女导演却仅凭父亲的一封信,就得到了这个拍摄机会。

    原来,1940年,钱钟书夫妇在上海生活时,生活一度非常困难,经济上很是拮据,黄蜀芹的父亲黄佐临及时伸出了援手。

    他将杨绛的四幕喜剧《称心如意》和五幕喜剧《弄真成假》搬上舞台,并支付了一笔丰厚的报仇,为钱家解决了“筹米筹钱”的燃眉之急。

    时隔40年,钱钟书夫妇已是学术界的大师,但他们没有忘记当年的恩情,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感谢之意。

    在《围城》拍摄时,钱老也一直和黄蜀芹保持着书信来往,亲力亲为给了些意见。

    《围城》拍摄完毕后,钱钟书还写信鼓励黄蜀芹:“媒介物决定内容,把杜甫变成画,用颜色,线条,杜诗是素材,画是成品,这是素材与成品、内容与成品的关系。

    这里一层一层的关系,想通这个道理就好了,你的手就放得开了。艺术就是这样,我们每个人都是成品,每一本书都是成品,所以你放心好了。”

    钱钟书的温存不仅是对恩人,对身边的人皆如此。

    在钱老当副院长期间,他的司机撞伤行人,找钱钟书来借医药费。

    了解情况后,钱钟书问:“需要多少?”司机答说:3000。

    钱钟书说:“这样吧,我给你1500,不算你借,就不要还了。”

    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一次两次,后来大家都说,钱老在数学上只学会五折,凡是来借钱的人,他都是帮五折,且不用对方归还,杨绛甚至曾开玩笑说,我们家是不能开银行的。

     走下文坛的钱钟书,仿佛不是一位学术大师,更像是邻居家慈祥的老头。


    钱老的一生,拥有学术上无法企及的成绩,但让更多年轻人记住他的,反而是他的爱情。

    钱老和杨绛先生伉俪情深,他们一起留学海外,一起走过战乱岁月,一起面对动荡年代的波折。

    他们的相濡以沫是从清华古月堂彼此对视开始的,初次见面他一句“我没有订婚”,她马上接一句“我也没有男朋友”,立马击破坊间传闻,两人自此相知相爱,共同走过了半生岁月。

    都说民国才子最会说情话,在战火纷飞的年代,满腹才情的钱钟书给杨绛写下:从此以后,咱们只有死别,再无生离。

    这大概是一个男人给心爱的女人最好的安全感和最深情的承诺。

    此后余生,钱钟书都在践行着自己的诺言,他把对杨绛的爱,都藏在了生活的细枝末节里。

    在文学上堪称天才的钱钟书,在生活上其实是一个非常笨拙的人,他不会系鞋带,不会打蝴蝶节,平日里,不是打翻墨水瓶就是弄坏台灯,但就是这样一个笨拙之人,却为杨绛做了一辈子早餐。

    在动荡岁月里,杨绛出门买菜有些胆怯,高傲如钱钟书愿意抛头露面,陪妻子去菜市场,只为给她壮胆。

    他们在一起,即便是粗茶淡饭的平凡日子,也过得非常有趣,他们都是爱书如命的人,平常日子里,就窝在书房里,一人占据着书桌的一角,或安静读书,或彼此讨论,在动荡的年代里,演绎着岁月静好的爱情。

    在拍摄《围城》时,陈道明有幸与钱钟书结识,并几次去家里向他讨教,后来回忆说:“很羡慕钱先生家里弥漫的气息,那种闻得到书香,也让人感到安静的氛围,眼前是两位饱读诗书,却非常浪漫、非常懂得生活的老人。”


    钱钟书的一生,走过了浩浩荡荡的八十八载春秋,他学贯中西,满腹经纶,堪称行走在人间的图书馆。

    但钱老一生却淡泊名利,只在书和爱中安静的生活。

    1991年,全国18家省级电视台联合拍摄《中国当代文化名人录》,他们找到钱钟书,想给他拍一个专题,却被他拒绝了。

    身边人不理解,告诉他:上电视,你会更加出名,还会有很多的酬金,何苦跟钱过不去?

    他打个哈哈:“我都姓了一辈子‘钱’了,还会迷信这东西吗?”

    1997年,钱钟书的女儿钱媛因劳累过度患上脊髓癌,很快就离开了这个世界。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之下,已经87岁高龄的钱老从此一病不起。

    在重病的时候,他趁自己清醒,对夫人杨绛交代,自己去世后,遗体只要两三个亲友相送,不举行任何仪式,恳辞花篮花圈,不留骨灰。

    他看不起这些东西,就连去世,都希望摆脱一切虚礼和客套。

    1998年12月19日,钱老病逝。

    很多人希望可以给钱钟书办一场风光的葬礼,但是在杨绛的坚持下,最终尊重了钱老的遗愿,火化当天,在现场送行的,始终只有20多个人,都是钱钟书的近亲属和学生。

    火化间的门关上时,没有我们见惯了的哭天抢地,杨绛只是安静地看着陪伴自己多半辈子的人,带着泪花说:“我要再站两分钟。”火化后,钱钟书的骨灰被就近抛洒。

    钱钟书离世后,一位钟爱钱老的读者在报上发表了祭文,标题是《世界上唯一的钱钟书走了》。

    清华学生在先生离世后曾谱曲写词:“我总觉得,每次去图书馆,还能看到先生的背影,也许,先生刚走,茶还没有凉……”

    钱钟书的一生,本不寂静,但他却用“寂静”,写出了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

    杨绛在《我们仨》里这样描写钱钟书走后,人生余下的十几年。

    “一九九七年早春,阿瑗去世。一九九八年岁末,钟书去世。我们三人就此失散了。就这么轻易地失散了。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人。

    我清醒地看到以前当做‘我们家’的寓所,只是旅途上的客栈而已。家在哪里,我不知道,我还在寻觅归途。”

    于世人来说,人世间少了一位作家、学者、文化昆仑,少了一位真正的书痴。于杨绛来说,人生从此没了归宿。

    如今,钱钟书已和杨绛先生、爱女已在天堂团聚,这个时代再也没有他的身影。

    但这个时代,曾经因为他而变得星斗闪耀。

    缅怀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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