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眼神散淡地看着远方,小蛮腰和水桶腰兀自的在夜里矗立,金光闪闪相互呼应,在偌大的广州城里,她显得强势而形单影只。手指尖的香烟像似兀自挂在她纤长的指尖,随时都有坠落的可能。她倚栏而望,眼神散淡,没有任何聚焦。蓝色的美瞳让她看起来像夜空里孤独的精灵。
室内热闹非凡,这是公司的庆功宴,她作为公司的大客户女伴出现。而我从来没有想过再次相逢会在这样一个场合……
十年不见,如果不是腾讯qq的执着推荐可能认识的好友,我想分别的这十年,我与曾经的发小阿凤早就相忘于江湖。更没办法辨别出眼前这个大开的眼角,垫高的鼻梁,削尖的下巴美人到底是谁。
我们没有叙旧,甚至在热络的场合没有相认。午夜的风将我的思绪拉得很远很远,十五岁那年中考后,当我拿着录取通知去阿凤家找她时。她闭门不开,隔着斑驳的门板她撕心裂肺地冲我吼。“我又不像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从小到大就讨厌你,只要和你在一起就会被大家比对。看着你高高在上的样子,就让我恶心。”我从来不曾想原来她这么讨厌我。
等不及暑假的结束,她被父亲带往广州这座魔幻的城市。在她的外出工作两年后,她家在农村盖起来了高大的楼房,她那原本弱不禁风父亲仿佛一夜之间挺直了腰杆。乔迁之喜引来父老乡亲的羡煞而眼红的目光。她那大脖子的母亲竟也变得言笑晏晏和蔼可亲。而我更习惯她一副横眉怒目、苦大仇深的模样。
在霹雳吧啦的鞭炮声中,锣鼓也不堪示弱地响起。我倚窗而望,看着对面的楼顶洒下一片花花绿绿的纸币,看着人群哄抢,思绪却飘到了更远方。
“我今天就要打死你这骚狐狸,看我不把你的舌根扯出来……”恶毒的言语从她的大脖子里骨碌碌得滚爬出来,没有间断。她举着一把大铁锹往前扑打阿凤,像极了动画片里黄鼠狼逮小鸡仔的样子。要不是小鸡仔身手矫健,稍有不慎大铁锹随时可以劈开她的脑袋。
“我看……看你……你哪颗牙好吃,我就……我就……给……给你拔哪颗?”大脖子穷追不舍,口里喘着粗气,她们前屋追到后屋,后屋又跑向前屋。邻里仿佛对这对母女猫捉老鼠的游戏习以为常。而我却总是提心吊胆,以至于大铁锹成了我童年时代的阴影。
直到大脖子气喘吁吁,再也没有力气追赶,她像一个泄气的皮球耷拉在插进土地的铁锹上。骂骂咧咧了半天,众人才弄清阿凤的罪责——偷吃了一瓶“原本属于”弟弟的AD钙奶。
阿凤被打是家常便饭,不想遭到大脖子辱骂的左邻右舍在面临这种情况往往会识趣地掩上门。而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渐渐的习惯了阿凤浑身上下被竹条织出的网状血痕。
(二)
在香樟树更换新叶的季节,满校园都飘荡着香樟叶的气息。看着落叶在风中化蝶,看树叶把阳光切割成不不规则的几何图案投向地面。在日复一日的校园生活里,我时常望着窗外发呆,时常想阿凤在哪?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正如没有能包住火的纸。阿凤在广东打工的故事被人绘声绘色的描绘开来。我在众人的唾沫纷飞中仿佛看到稚嫩的阿凤浓妆艳抹,袒胸露乳倚在各种男人怀里卖笑。这是年少的我能够想象到的最低俗的画面。
时间让阿凤最终变成了一个“童年玩伴”符号般地存活在我的记忆里。如今时间又让她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我面前。我看着眼前的她高傲的像一只天鹅。“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良久,她将烟头狠狠的压向阳台上的栏杆。
“没有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我努力装做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你真的很让人讨厌,总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她撇了一眼连妆都懒得化的我。
“真不知道,你是真的可以一辈子不食人间烟火,还是装出来的样子?”她拨弄着肩上的卷发,板栗色的头发映衬出她姣好的肤色。
“每个人都生活在烟火中,却不见得非要惹一身烟火气息。”我不知道如何化解眼前的尴尬,只能讪讪地说。年纪大了,我渐渐明白了她对我的情绪。
出生在类似的家庭,为什么我一直活在另一方天地。
在夜色进一步加深的夜里,她扭着纤腰挽着她看上去大她一辈的客户(姑且称之为客户吧)先退了场。
好事者立马八卦起来,酒精令人沉醉,让人亢奋,也使人卸下谨慎,肆意流淌一地。平日里彬彬有礼的男同事开始恶意揣测。很快“3P”、“双飞”、“SM”等词汇在醉意奔跑出来。
“别看她人模狗样的,老子想和她说句话,是看得起她,她算什么东西?居然理都不理我。”他一边往嘴里灌酒,一边絮絮叨叨。“她是个什么玩意儿,不就是老男人的床上玩具嘛!听说还送给咱们老总玩过。”
人类总是容易被莫名其妙的情绪所操控。我玩味地看着浑身酒气的男同事,揣摩着他的脆弱和不堪。坚强绅士的外壳,在一个捞女不屑的眼神面前化为齑粉。
城市让世界变得很小,一座大城能够吸引来自各地的人聚在一起,让原本两个毫无瓜葛的人因为利益快速地凑在一块。城市也让世界变得很大,大到面对面地伫立,却感受不到对方传递过来的温度。
时间残忍的将生活雕刻的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或许是命运善待,而我还是原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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