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门前的那条小路

      晚间，翻阅了萧红的《呼兰河传》，阅读到第二章。她描述街上那大泥坑，马车陷了进入，大伙儿奋力相救的情景时，我不由忆起家门前的那条小路。

      八、九十年代那时候，我家门前的那条路，是村中一条两米宽的主干道，从村口的大马路接通到村里的家家户户。

      路面坑坑洼洼，快步走过，身后带起一阵尘土。要是下雨天，低洼处挤满了雨水，泥泞得很，走起路来，总会弄脏我的小花鞋。或许，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向往着繁华大都市的康庄大道。

      村里还没有四个轮子的小车，村民的主要交通工具是摩托车、单车。轻车熟路，每个人都没觉得这条路窄，或者说有问题。

      父亲的朋友在每年荔红果香的时节，开着四个轮子的车子，从县城里来。那时又逢粤西雨季，路，是一条名副其实的泥路。胆战心惊的司机开着车子从上面辗过，留下深深的轮胎印子。

      幸运的话，摇摇、摆摆、缓缓地到达我家门口；走了狗屎运的司机，一头栽进泥坑里，脚踩油门，想腾空架起，没那么简单。一惊一乍后，前轮刚起，后轮又陷入路旁的泥潭中，使劲挣扎，最后熄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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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父亲就召集村中的男子，拿着粗粗的长木条过来。找准车轮位置，木条尽力插进车轮底下，然后，大家一起喊一二三，有人用力撬车轮，有人使劲推车……

      每每这时，我总会很得意地站在路边，和一群妇女小孩一起兴高采烈地看着。这样的热闹，在平静的村庄，一年就只有那么几次。

      车从泥潭撬起来后，大伙洗手冲脚后，迫不及待地往荔园里冲。坐在树下，伸手就能够到肉鲜汁甜的荔枝，蘸着盐水，惬意地品味着人间美味。所有的驱车辛苦，都在这舌尖味蕾中得到释放。

      游园尝荔后，大伙们都将驱车离去。临行前他们每次都会往我口袋里塞人民币，我总是左躲右闪，不懂如何拒绝。然而次次都是父亲掏出我口袋里的钱，追到村口，还给他们。

      好几次，我都埋怨父亲，他们来，我们款待，给点小费也不过分呀，况且他们比咱家有钱，他们是你的朋友，交情那么深，也可以帮帮咱家呀，让咱家快点住小洋楼买汽车。

      父亲微笑，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即是朋友，就不贪其富贵不嫌其贫困。想要富贵，是要靠自己，但必须走正道，始终保持一颗赤诚之心。

      父亲的一席话，听得我一头雾水。当时年幼的我虽不能理解，但还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在父亲的期望中，我走出了那条村道，迎来了自己的阳光小道。

      只是多年过去了，父亲的某些朋友，曾经他们的车子在这羊肠村路跌跌撞撞，陷进泥坑了，知道要把车救出来，但他们在官场坎坎坷坷，走错了路却不愿意回头，最后都往往落个身败名裂。前几年的打虎拍蝇中，他们中又有多少人一个一个地倒下……

      如今，那条羊肠村路，有了改变。只是，有些人，有些事，远去了，再也回不来。但父亲的教诲，一直在我心上，永远是我的照路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