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雷雨交加,狂风大作。风声从伸手见不了五指的黢黑处传来,一声声呼嚎像是利刀样划在神经上。恐惧宛如被勾引的毒蛇,吐着信子从内心深处钻出,而后紧紧缠绕住心脏。心脏的每一下搏击都受着束缚,叫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咚...咚...咚...”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在这雨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像是把风声豁开个口子。
“谁啊?我日你妈这么晚了他妈的是谁啊?”,吴老蒙皱着张大脸,从床上极不情愿的爬将起来,“烦死了!敲魂啊?别敲了!来了来了。”
吴老蒙一路骂骂咧咧的去开了门,可门刚被打开的瞬间,叫骂声也骤停了。
“啊!!!”一声惨叫划破黑夜而后消散,外面的风声似乎更大更紧了些。
01
吴老蒙是村子里的村霸,说白了就是“狼人”,比狠人还多狠一点的人。
年轻时候的老蒙就跟黑社会分子似的。闻见村子里头哪家烧的菜香就要去哪家吃饭,你说你看他头上狰狞似蜈蚣的刀疤,你敢不给他盛饭吗?
喝酒也是一样。谁家酿的酒好喝,他就要带了硕大一个酒瓶自己去打酒。他哪里是去打酒,分明是去糟践酒——边舀边洒,地上都快能养鱼了。完了事儿,这人瞅一眼站在旁边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村民,哈哈大笑着甩着膀子走了。村民能怎么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吴老蒙,就这么作践自己辛辛苦苦酿出来、还没来得及尝上一口的酒。
关于吴老蒙这人,他做过的恶行是说也说不完。
这附近几个村子,哪家哪户没被他祸害过,只不过都是敢怒不敢言。人人都欲先除之而后快,只不过没胆量没机会罢了。
这种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人,是万万讨不到媳妇儿的。十里八乡的,谁家敢把姑娘嫁过来?就这凶神恶煞的主,嫁过来不就是等死吗?
可你还别说,吴老蒙竟然也有老婆了。
但这媳妇不知道是从哪里买回来的。
那晚的惨叫,也就和这买来的女人有关。
02
那晚的事暂且不提,先来说说这女人。
买回来个女人,其实村子里的人都暗地里松了口气——因为不用再担心自家的女儿被吴老蒙看上了。
村民们的担心是没了,可那个被买回来的外地女人自此就遭了殃了。
吴老蒙极爱打女人——除了吃喝嫖赌抽,姓吴这混蛋唯一的的爱好就是打这个被自己锁起来的女人了。
喝酒喝醉了,耍酒疯就是打女人;吃菜口味不对,或咸或淡不满意,撂下碗筷就开始打女人;睡觉被外面玩耍的孩子吵醒了,起来不由分说就是打女人;赌钱赌输了,二话不说先抄起院子里的棍子,而后踢开房门,拎小鸡样的拎起不知所措的女人就开始打女人。就算那可怜的女人什么都没做,也能挨上这畜生的一顿拳打脚踢......
打骂声是自那个女人来了之后就没停过,村子里的人光听这声音就寒毛直竖,所以也没谁敢去劝个一句两句。
村子里时常能听到女人的哭声和男人的叫骂声。
村民们连喊“作孽”,也怨叹这女人命硬,要是被打死也就一了百了,不用再过这种非人的生活......
没人敢公开发表诸如此类的言论,可不知怎么地,吴老蒙还是听见了风声。
所以这老混蛋打起买来的女人来更是变本加厉:
03
“啊!?村子里都在说你命硬,老子今天倒要看看有多硬。”这姓吴的大力拽起女人,接着往地下就是一扔。
“老子这几天赌钱就他妈的没赢过,是不是你这贱货挡住老子的财运了?啊!?你妈了个X的倒是说话啊!”正说着,几个左右开弓的大嘴巴子就响亮的落下来了。
女人的脸肿的像是个山包,青紫色的脸看起来甚是吓人;眼睛一个大一个小,小的那个肿得不像样儿,让人怀疑眼皮下头的眼球是否早已被打爆;嘴唇当然也是肿的,而且还流着血,想来可能是牙齿磕到嘴唇,嘴皮被磕出血;牙齿原本待在嘴里安安分分,这时候也都一齐遭殃,开始摇摇欲坠。有的牙齿不甘平凡,已经带着渗出的血掉落下来......
女人张着嘴,鲜血混着唾液往下淋,淋湿了前襟也不止。
人都有求生欲,这女人或许也不想这么年轻就死去。遂抱着吴老蒙的腿开始求饶。
吴老蒙看见这满嘴是血的女人此刻正抱着自己的腿,心里是又恶心又暴怒。
暴怒之下的结果是——老蒙这混球抬起脚,对着地上苦苦求饶的女人飞起就是一脚,正中胸腹部。
女人闷哼了一声,眼睛慢慢闭上,缓缓倒了下去。
“喂!你他妈的不是命硬吗?快给老子起来!”吴老蒙有点慌了,油腻的大脸上肌肉止不住的抽搐。
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女人,没有反应。
蹲下来用手探了探鼻息,也没有呼吸了。
吴老蒙吓得往后一坐,瘫坐在地上看着刚刚被自己失手打死的女人。
这时候他才发现这女人身下有一滩血在一点一点的往外蔓延。
这女人原来是怀了孕。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死去的女人躺在地上,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的惊恐表情。
04
女人被打死的事儿,村民们私下底就算是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一是听不见吴老蒙家的打骂声,二是吴老蒙又和没老婆之前一样,开始带镇子上的妓女回家睡觉了。
更何况有人在十几里地外的山头上发现一具没名没姓的女尸,看身形很像吴老蒙买回来的女人。无意发现的人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回到村子里就把这消息告诉村长了。
这头的话头先打住,说回故事开头。
故事开头的那声尖叫,就是发生在老蒙带妓女回家睡觉的那天晚上。
那天吴老蒙赌钱赢了钱,想想自己自打死那个婆娘,也有一个多月没碰过女人了,于是便去镇子上找了妓女。
那晚也是不巧,刚刚办完事儿睡着了的吴老蒙很快就被一阵极有规律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敲门声不紧不慢,声音也不大不小,在这风雨交加的夜里刚好能钻进耳朵里,叫人不得安生。
女人睡觉应当更轻,会首先被吵醒。可那晚的妓女却睡得比吴老蒙还死,眼睛在擦了厚粉的脸上紧紧闭着。
眼睛微微睁开,老蒙翻了个身,没有去开门的意思。
可那敲门的“人”似乎并没有气馁,还按着之前的节奏一下一下的敲着门。
门外鬼哭狼嚎式的风雨不停歇,这敲门声也诡异的不停歇。
实在忍不了了。
“操你妈的!到底是哪个狗娘养的在敲老子家的门?!”吴老蒙低咒出声,翻身而下,一路骂骂咧咧的去开了门。
05
门一开,狂风裹挟着瓢泼大雨就直直的往屋子里闯。
吴老蒙身上也是被雨淋湿一片,眼睛也被雨水糊住。
迅速抹了把眼睛,这姓吴的定睛一看才发现,门外站着的哪里是“狗崽子”,这是自己前一段时间刚刚打死的女人啊!
女人的脸呈青紫色,是那天被打后的样子,青紫色中还带着一块块的斑,应该是尸斑。那天被打后的眼睛此刻依然肿得老高,只是一只眼球从眼皮里溜出来了,带着鲜血挂在脸上随风摇荡。这女人的嘴不知为什么也变了异,这会儿已经咧到了后耳根,开开合合像是被剪刀一把剪开了似的。裂口女的嘴或许也没这么恐怖——巨大的嘴张开那可真是血盆大口,牙齿掉的掉,没掉的就歪歪斜斜的站在牙龈上。大嘴里头尽是通红,像是红色的无底洞。
吴老蒙作恶一生,胆大包天,可这会儿也是抖如筛糠。
再低头一看,女人赤着双脚,两腿中间拖着一团粉红色的肉。
粉红色的肉......妈啊!这是胎盘啊!
吴老蒙的精神全线崩盘,黄色的液体顺着抖动的裤管往下流。
那天失手打死这女人后,他分明趁着天黑,把尸体用麻袋装好,然后拖到废弃山头埋起来了啊!
这女人怎么又...又复活了?还半夜三更的来敲自己家的门?
脑子里是一团乱麻,自己此刻还能站在这里,完全是靠着最后的一点理智吊着呢。
这他妈的到底是人是鬼?绝不可能是人,那天自己确定人死绝了。那难道是鬼,回来找自己报仇了?再一想,今天好像刚好是女人死后的第四十九天!
心中的恐惧不停增长,像一团不断膨胀的气堵在胸口。膨胀到了极限,这气就汇成了一个字。
就是老蒙大叫出声的那句“啊!!!”
06
第二天吴老蒙躺在门口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妓女早就溜了,天也晴了。
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不顾散发着尿骚味的裤子,吴老蒙直奔集市去了。
找到那家卖丧葬用品的小店,老蒙拿着塑料袋就开始往里面塞纸钱。小额的还不要,拿起来的全是“十亿”“一百亿”的冥币。
塞满一塑料袋后,吴老蒙拎着沉甸甸的袋子转身就往村子里赶。小店老板叹了口气,只能随他霍霍自己的店。
天地通行银行。
吴老蒙一叠一叠的烧,脸上的惊惧表情在火光中映照得更加狰狞。
“老婆啊,是我对不起你,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就行行好,放过我吧。”吴老蒙拿着纸钱认真的烧着,不敢有丝毫怠慢。脸上的肌肉因为堆笑,此刻聚集在一起,留下一条条沟壑。汗就顺着这些沟壑往下流,也不知是被火烘出的热汗,还是因害怕而出的冷汗。
“我给你烧纸钱了,你在那边就好好过,咱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手因紧张而颤抖着,谨小慎微的表情出现在吴老蒙脸上还真是有说不出的违和感。
07
白天烧了纸钱之后,吴老蒙心里的恐惧感减轻很多。以为自己已经获得原谅,女人不会再回来找自己了。
但,事不与人愿总是稀疏平常的,女人哪那么容易就能放过老蒙?
入了夜,外头一片寂静。农村人歇得又早,这会儿外面黑得看不着边际,仿佛世上的一切生灵都被黑暗嚼碎、吞噬进肚子里了。
老蒙本来因为害怕,准备彻夜不眠,熬到天亮的。
可奈何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也渐渐涣散,于是也就这么惴惴不安的睡过去了。
刚刚睡着不久,门外又响起了似有似无的敲门声。
老蒙一个激灵就被吓醒了,顿时睡意全无。
竖起耳朵重新听,再三确认没有声音后,吴老蒙那一颗悬到
嗓子眼的心,才又落回原地。
可刚松一口气没多久,那催魂的敲门声又悠悠的响起来了。
还是熟悉的节奏,还是熟悉的音量。
神经再一次绷紧,老蒙吓得真想喊娘。
有了昨晚的教训,这人根本不敢随意开门,谁知道门外站了个什么东西。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吴老蒙缩在墙角,都快被这一声一声的敲门声给吓尿了,可这声音没有一丝要停止的迹象。
08
管他呢,老子倒要去看看是什么鬼怪敢吓它吴爷爷!
当人被恐惧吓过头之后,脑子里也就剩下不管不顾拼一把的想法了。眼下的吴老蒙也就是这么个怂样。
匆匆拿了冒着寒光的菜刀在手,姓吴的仿佛勇气大增。
“你这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好心好意给你烧纸钱,你他妈的还要回来吓唬老子!?”
纵是吓唬人的话,可这腔调里也带了显而易见的颤抖和害怕。
不管了,老子今天不管是死是活也要拼这一把!
全身的力气都汇聚在开门的那只手上,豆大的汗珠从吴老蒙头上滑落。
“哗!”的一声,门被猛地一下拽开。
门外竟然空空如也。
吴老蒙紧紧攥着那把象征着希望与力量的菜刀,发现没人后又把头探出来左右看了一回,还是空无一物。
这就奇了他马勒戈壁的怪了,刚刚的敲门声难道是老子幻听了?
吴老蒙挠了挠油头,关上门就准备往里屋走。
可刚走到一半,敲门声又阴魂不散的回来了。
09
“咚咚咚”,这次的敲门声似乎比前两次的急促。
一下一下的又敲在老蒙的心上。
嘴唇像是久久未见甘霖的土地般裂开,口干舌燥的老蒙舔了舔嘴唇,艰涩的发出声音:“谁啊?”
意料中的没人作答。
缓慢的挪动到门边,老蒙还是打开了门闩。
就在打开门闩的那一瞬间,一道鬼影溜了进来。
没给吴老蒙太多说话的机会,一只沾满了黄泥的手掐在老蒙脖子上。
老蒙挣扎着,眼睛凸出,长满白色舌苔的舌头伸的老长。
没挣扎多久,地上就多了一具脸色青紫的男尸。
接着那个拖着胎盘的女人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10
“村长真是好计谋啊,要不是村长,还不知道这吴老蒙要祸害咱们村多久呢!”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男子正弯着腰对着村长一通溜须拍马。
“应该的应该的,这吴老蒙为害四方,这也是他罪有应得,不能怪我们狠心......”
很久之后,村长才知道那天晚上自己第二次派出去吓唬吴老蒙的那个人,因为闹肚子而临时溜走。
那会是谁呢?难道吴老蒙真的是被鬼掐死的?
从此之后,村子里的人再也没有搭理过夜晚的敲门声。
不做亏心事,也不怕鬼敲门。
要是做了亏心事,那就——
嘘......
听,有鬼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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