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少年时代,最难忘的记忆,莫过于高中阶段了;而高中对我而言,最难忘的,则莫过于“路”了。
我所就读的县高中,当时属于省重点,距我家居住的小山村约有七十里地。以现代人的视野来看,这七十里路,不过是老太太看地图——哪儿到哪儿。然而,在当时的乡下,这个数字却足以令人望而生畏了。
高中三年,我都在学校住宿。前两年,由于想家,我放在学习上的精力相对甚少。几乎每个周末,我都会骑上自行车,往返于这两点一线之间。不为别的,就为了回家看看妈,再帮她干干农活儿。这样,心里才踏实。
这一路上,映入眼帘的许多镜头,非常赋有诗意,已然深深地刻入我的记忆之中。
下面,是三个比较典型的镜头。
镜头一:周六,下课。吃过食堂晚饭,恰值雨后初晴。我又急匆匆地跑到住在县城的姐姐家,跟她打个招呼,骑上她的自行车便往家里赶。一路上,澄碧的天空中,点缀着绚丽的晚霞。行至紫荆山下,但见云雾缭绕,或淡或浓地挂在山半腰,飘飘渺渺、宛若仙境。道路两旁,初春的新绿挂着露珠,彰显着无限的生机;我的心,就像那天上欢叫着飞来飞去的小鸟一般,畅快而自由。
镜头二:回家的路途,骑车所需要的时间,我曾经仔细计算过。单程的话,最快也要骑两个小时零十五分钟,平均都在两个半小时左右。每次回到家,基本都是二更天了。进村前,在一个叫“四八零”的路口下公路,转入岔路,还要再翻过一座山梁,才看得见村子。那道山梁是个足有一公里长的大上坡。路的右侧,隔着一条沟,是一大片荒野,生长着一片松林;松林掩映之下,是一片坟地。每次骑到这里,我都会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地加快蹬车的频率,以便让车子能够以最大的速度往上冲,能冲到哪儿是哪儿。基本上没有一口气冲到顶的时候,大都是冲到距离坡顶还剩三分之一处,便不得不下来推着车步行。有的时候,到达了坡顶后,回头一望,一轮皎洁的明月正悬挂在东方的天空。此时此刻,真有一种“屈指行程二万”一般的自豪感。
镜头三:回到家里,住上一宿,第二天便是周日。妈妈总催我早点儿回学校。可我却总是希望能多住一宿。若是周一返校,那就必须得早起了。冬天,一大早,吃过妈煮的荷包蛋,天还黑蒙蒙的。一路上万籁俱寂,只有自行车链子刮碰链盒的声音,有节奏地伴着我的呼吸。记得有一次,我正在闷头骑车,蓦地,前方传来清脆悦耳的马铃儿声,由远及近。快到近前时一看,原来是一位清髯老者,赶着一辆驴车,在不紧不慢、悠闲自得地走着。路的两侧,高耸着刀削般的峭壁;抬头仰望,一轮寒月寂寞地高悬于黎明的天空。此情此景,颇有一番古意,却又说不清道不明。如今想来,可有马致远的一首千古名句来诠释一下: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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