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一六年四月三日 清明 周日
“我很想念你,姥爷。”
这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闲来无事打开kindle想抄一下前段时间的摘录,突然想起,今天是姥爷忌日。姥爷大概是在我十岁的时候去世的,那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又懵懵懂懂的知道一些的年纪。十岁,太小的年龄,不懂死亡,不懂失去,天真无邪不知道这一别是永恒。姥爷去世的那天,我放学回家,跟平常一样,做作业,爷爷在家做饭,跟平常一样,晚上才能见到爸妈。意识到异常的时候,是深夜妈妈的哭泣,是妈妈醉酒后的泪流满面,是妈妈充满思念的呢喃。妈妈没有告诉我这个事情,但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最后一次见到姥爷的场景我到现在还记得,在姥爷家的院子里,在那个十几口周末聚会的大厅里,姥爷的棺材就放在那里,姥爷安静的躺在里面。大家在旁边的桌子上吃饭,没有哭泣,没有叫喊,只有沉默。我不敢靠近,远远地看着,姥爷好像穿了个蓝色的新衣。大家正常的交谈,直到竭力忍住哭声的大姨说起:“咱爷……”我记不住交谈的内容了,但当时大姨忍不住的哭声,让我记忆犹新。我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从始至终,没掉过一滴泪。
亲人去世却不哭,这是非常不合常理的事情,我不知道大人是怎样看的,或许以我当时还小什么都不懂为理由安慰着各位。我也知道,这种场景是一定要哭的,但我就是哭不出来,那之后的近十年,我一直为我那天的铁石心肠自责,埋怨自己。
跟姥爷的相处时光我越来越记不起来了,他喜欢喝茶,很浓很浓的茶。给我喝茶的时候,会给我从架子上把白糖罐拿下来加一勺白糖。听说姥爷有一篇玉米地,那是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记不清几岁了,姥爷从玉米地铲回一桶沙子。姥爷家总是有一桶沙,我也最喜欢玩那一桶沙,跟水和在一起,姥爷还会教我用沙子做馒头之类的,一桶沙可以跟姥爷玩一下午。姥爷家好像还有摇椅,小时候的我胆小,总是不敢坐在摇椅上,但坐上之后又不想下来。晚上有一家人一起吃饭,十几口人围在转桌前,姥爷教会我一个吃火烧的办法,他把白糖夹在火烧里面,不得不说,真的非常好吃。到现在这还是我们专属的吃法呢。
很多事情记不清了,但那个时光的感觉还留在心里。姥爷飘香的茶叶,夏日院子里的西瓜,秋天用筷子插着的玉米,全都留在了心里。我一直是感觉跟姥爷一家不亲近的,从小胆小怕事又沉默寡言。我也不善于表达感情,但我真的是很爱他们。
姥爷为什么去世,为什么会突发脑溢血,我曾经听过只言片语,但现在深究起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们这个大家族,现在其乐融融,姥爷在天上也看着呢吧。现在他的两个孙子三个外孙女都有了幸福的家庭,他的重孙子们也都是可爱的孩子。我上了大学,独自在上海,却也没那么孤独。现在家里每个人都是幸福的,大家一周一聚,聊聊家常,开开玩笑,就在姥爷的院子里,孩子们跑来跑去,姥爷在天上看着也是非常欣慰的吧。
快十年了,这十年里,我忙着选择,忙着学习,忙着竞争,那一天我没哭,那一天的后来我依然没哭。我好像已经习惯了自己的铁石心肠,也从没想到在这个阴沉的清明,在宿舍穿着睡衣几分钟前还跟室友打闹的我,会在现在哭的跟傻逼一样。好像十年积攒的思念,就在这个瞬间,全都变成了泪水。好像突然明白了死亡的意义,那就意味着,我再也见不到姥爷了,那个小时候陪我玩的姥爷,我已经快十年没有见到他了。
像倒带一样,有姥爷的时光一点一点放映在脑海中,有些地方,已经写不下去了。
曾经跟姥爷不是很亲近,但我的身上还是有着姥爷的影子。我喜欢喝茶,也常常听到舅舅说小侄子喝茶的劲跟姥爷一样,我不再在火烧里加糖吃了,但那是我尝过的最美味的东西。姥爷走了这么久,还是能在后辈找到姥爷的影子,因为我们一脉相承啊。
知道今天我才知道我有多么想念姥爷,多么想念有姥爷在的时光。
我是真的想你了,姥爷。您去世的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懂,因为没落泪,一直很内疚。现在我已经十八岁了,这近十年,我度过了非主流时期,不再是伤春悲秋的少女,自己填写了高考志愿,到现在来了上海。您一直都在看吧?哥哥们的孩子都很可爱,您看到了吧?我们都很爱姥娘,您看到了吧?那么您在那里过的怎么样呢?为什么不在梦里告诉我一下呢?我知道您有时会去妈妈的梦里。您一直在看着我们吧,我们没让您失望吧?
希望您在那里过得好,我也会在这里好好生活的。
想念您的外孙女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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