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八岁我跟着我妈去了我姥姥家,要不然我这一生肯定要缺失了对姥姥的记忆了。因为我再次回到关里是十五年之后,姥姥已经不再人世间了。
我没有扑捉到在姥姥怀里撒娇的记忆,也没扑捉到姥姥领着我买玩具的记忆。我也没扑捉到姥姥做了好吃的东西,偷偷拿给我吃的记忆。
我扑捉到的是,在做饭的时候,姥姥坐在锅台旁边拉着风匣,嗵~嘡~,嗵~嘡~,嗵~嘡~……每拉一次,每推一次,锅底的火苗就着得大了一点。连灶硿的灰都被吹的通红通红的。
这样风匣子当年在东北,铁匠打铁的时候才会用的,还有蹦爆米花的人也在用。所以我没动过,也没拉过。
我还看见姥姥做饭的时候把白面团子像东北煳大饼子一样贴在锅上。我当时还在想:难道姥姥不会蒸馒头?二十几年后才知道这种东西也有个名字叫做锅贴!锅贴吃起来又确实比玉米大饼子好吃多了。有时候比馒头还好吃。
有一次我哥跑出去没有关大门,姥姥家的兔子跟着我哥的后面跑了出去。姥姥追上来,她把双手像展翅一样分开,两腿岔开,弄了一个类似篆体的“大”字形,把兔子赶了回去。
开始我觉得姥姥不可能追的上兔子,当她把兔子赶了回来,我才知道家兔并不是一出了院子就像被解放了一样的逃跑,而是畏惧外部环境不敢走的太远!
刚到姥姥家的当天上午,我们到了学校找过我哥,他没有跟着我们回来。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也是吃完了又一溜烟地跑了。到晚上放学的时候,他却赶回了一群小鹅。
那些小鹅应该有十几个,都是洁白的,因为没有长大,身上的羽毛都很轻柔,光滑。
它们刚刚被我哥赶进了院子里后,就开始不住地叫。有时候大白兔跑到了它们的附近,它们就都把嘴伸向了大白兔,朝着大白兔不住的咯吱,咯吱,咯吱地叫,像是示威,更像是害怕,弄出来个威武的样子进行一次自我保护。
当它们回到了自己的领地,大柳树下的一个窝棚附近,就不在叫唤了。即使院子东头的大白兔窜到小鹅的窝边,它们也不会那么惊恐,偶尔叫唤几声,声音也不是很大。
第二天,早晨我又和我哥把小鹅赶到村子南面的庄稼地边放养。
小鹅在地头吃着嫩草,几分钟就把脖子撑的老粗!而且还有几个小草在小鹅的嘴上咽不下去了。我哥竟然淘气地抓住小鹅的脑袋把草从小鹅的嘴里拽出来……
看见小鹅吃饱了,我们就把它们赶到一个水泡子里。然后我们回家了,直到下午的时候我和我哥又去那个水泡子,找回小鹅。
有时候和别人家的小鹅参杂在一起了,分不出哪些是我家的哪些是别人家的。我和我哥就在附近等着,有别人来找小鹅的时候我们就一起赶了回家,在回家的路叉口处,自家的小鹅会回自己的家,而自然地分开……
两群小鹅分开的时候,互相之间也是不停地叫着,像是诀别的呼喊一样。
小鹅走在出村和进村马路上,总是走得很整齐。前面一个带头的,后面一个压阵的,中间的都是一个挨着一个地排成一字队形。
当队形保持整齐后,再走一会,连步伐也变得整齐了。它们像存在着一种感应,在队形不乱的情况下,连身体也晃悠得像摆钟一样整齐,规律……
我哥在那些日子里可能没人管教,他也像玩疯了一样,有时候小鹅吃完了草,被我哥赶到水泡子里后,他就开始找朋友去一个崴子游泳去了。
那个崴子里的水啊,和雨后马路上坑洼里的浑水差不多,黄呼呼的,泥巴汤子一样的货色。
但我哥和他的朋友们,并不在乎这些,他们在那水崴子里玩的一样儿欢。
他们都脱得光光的,身子让那泥巴汤子给染的黄吧腊唧的像一群泥鳅。
他们在那水里追逐,打闹,藏猫猫。有时候还跑到岸上跑一个冲刺动作,噗~通!跳进水里……
不仅如此,我哥没有一个安分的时候,就是不游泳了也要去逮知了。
在一天中午,天气格外的晴朗,屋外热的得像火烤一样。我哥跑回来在家用个水瓢喎了一瓢凉水,站在水缸的旁边就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这时候就有一个比我哥长得还高还大的孩子跑了过来,朝着我哥喊道:快走!快走!
我哥放下水瓢就跟着他就跑了出去,从姥姥家的门口的胡同跑向东边。
我则在后面跟了过去,在那个胡同的尽头,我看见了一条六七米宽的小河。小河里面流淌着的水很浅很清。河床下面是细小的黄沙,有一排石头从左岸一直通到右岸。
近岸处有几个大柳树,枝叶又厚又密,压得整个儿柳树也弯了腰。柳树有一片根子也在河水里裸露着,被洗泡得泛黄,柔软。
河的对岸是一片竹林,很高,很密,很齐,很直,很细,整个竹林又是青绿色的。
竹林的外面有排栅栏,紧紧地沿着河边架起来,有两三米多高。
我追到河边的时候,就看见我哥和他的同学朋友,已经爬到了那个竹林外面的栅栏杆上了。
在河的对岸,我哥和他的同学朋友像猴子一样在栏杆上爬,翻,穿插,移动……他们的眼睛总是盯着竹林里的动静,手抓脚踩栅栏似乎全凭着感觉投放。
很快他们就结束逮知了的活动,因为竹林的主人很快就发现了他们,喊他们从栏杆上下来。
下来后,他们踏着河里的一排石头,跳过来,在岸边他们很显摆的把手中逮到的知了给我看,并且告诉我这东西好吃!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知了的记忆,黑乎乎的一个飞虫子,一点都不漂亮,也没发现有什么肉……我很怀疑这东西有啥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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