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
这一年有部著名的电影上映,大意讲得是几十年前西方一艘豪华游轮首航,船上一个落魄的穷画家偶遇一位即将结婚的失意上流名媛,两人一见钟情,发生了一段不同寻常的爱情,最后游轮遭遇冰山沉没,画家把生的希望给了女子。这部片子未映先火,片中男女主角凭借不俗的形象气质,更是迅速征服大千世界无数少男少女的芳心。
刘里在这方面一向是先行先知,有意请青青去看电影,又不好太明目张胆,于是请“四小花”一起去看电影。“四小花”除了青青、黄桂芬,还有谷春玲和马春燕,她们四个在汇报演出上合唱,得了这么个组合。青青拉上薄荷和贺小汀,谷春玲和马春燕又邀请了曲枫、徐立光、杜存建等,黄桂芬是个冷美人,去了只是凑数。刘里也叫了祝刚和于凡,但是祝刚自由潇洒惯了,不屑群体活动,而那个时候,于凡对于这类事情一概称之为娱乐,根本就无暇顾及,只把精力放在画室那堆瓶瓶罐罐、石膏雕像上面。
一大帮人浩浩荡荡挤了公交去冀东观影。或许因为以前大家看惯了国产革命、战争、家庭题材影片的原因,这部片子让大家回来以后纷纷称赞不已。称羡视觉效果的有之,惋惜爱情悲剧的有之,不一而足。薄荷也对于凡讲述了影片如何让人感动的情况,于凡因为当时没有去看那部电影,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才明白她说的什么故事,讲的什么意思。影片里因为有描述画家的绘画片段,女主角做他的人体模特。于是薄荷问于凡:“你们学画也要画模特吗?”
“是的。”于凡并没有多想。
薄荷小小紧张了一下,咬着嘴唇嗫嚅了好一会儿,又问:“也要画人体吗?”
于凡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于是认真地解释说:“没有啊。我们只有骨骼模型、石膏雕像那些。没有真人体,有画人物速写是穿衣服的,考试考的也是穿衣服的。可能考上大学以后才会有吧。”
薄荷好像是想了一会儿,或者是积攒了一些勇气,她低着头,用同样几乎低得听不到的声音说:“如果,如果,你们……一定要画人体的话……你可以找我……就好了,你——你不许找其他人啊!”说完这句话,薄荷连脖子都红了。一刹那间,于凡觉得她真是前所未有的可爱,可爱无比,可爱极了,可爱到无法形容,而他自己的心也莫名地跳啊,跳啊,跳了好久。
黄桂芬知晓于凡和青青的事情,于凡和薄荷的“地下情”也并非没有人发现,贺小汀就是个例外。贺小汀是薄荷的闺蜜,今年也是她同桌。小汀家在故城镇上有一个店铺,她本来是个走读生,偶尔却也去薄荷的宿舍里混一下,两个人经常挤一张床睡。这一对儿姐妹,薄荷是那种完全天然的纯美感觉,不着一丝人工的痕迹,被很多人惊为天人。而贺小汀虽然也近似,但她还有一丝野性或者说性感的成分在里面,这非关衣着的问题,那个年代的学生大多还是朴素的,而是她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感觉,从她的眼睛、嘴巴甚至肌肤透露出来的感觉。
有天下课,于凡出去回来之后,看到书下压着一张折成心型的粉笺,上面写着他的名字。于凡心里一颤,四处望望,幸好没人看他。于凡带着诧异,谨慎而小心地打开,两行娟秀隽逸的小字,“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除此外并无别的字迹,于凡心中更加纳闷,四围看看,只在与贺小汀四目对望的瞬间,贺小汀诡秘的笑了下,朝薄荷努了努嘴,这字却并不是薄荷的。
难道是贺小汀写的,所指却是薄荷?这家伙捣什么鬼?
于凡满腹狐疑。马上上课了,也就没有去问贺小汀。
2-24
这天又是周末,下午放学后,于凡照例要回家,薄荷家里有事情,前天已经请假回去了。贺小汀叫住于凡,说要去找薄荷,让于凡带她一起走。于凡答应了她,自在教室外面等她收拾东西。
两个人走在路上,开始无非是闲说些班里的事情和考试的事情。过了一阵子,于凡问小汀:“那张纸条是你写的?”小汀没有回答,反问于凡道:“你和薄荷还没有在一起过吗?”
“什么在一起?一直在一起啊。”于凡有点摸不着头绪。
“不是那个在一起,是那个在一起。”
“哪个嘛?”
“就是……你们做过没有?”小汀有些不知道怎么说,有点焦燥了,脸也有些红起来。
“做什么?没做过什么啊。”于凡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小汀看看他,摇头道:“我不信。”
时节是深秋,两个人出发的时候,雾已经起来了。这时候天过傍晚,白雾愈来愈浓,十几米外的人物已经分辨不清楚。小汀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就是做……爱啊。”于凡有些诧异,不确定小汀是否说了那个词,于是含含糊糊地说:“我……家里管教很严,所以……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做过。”这倒是实情。那个年代的家长守旧,自然管教的严密。那个年代的学生,大部分除了学习,就只知道考试。官方是更不会有什么正确的青春期指引和教育的,整个都是含糊不清的态度,甚或有些简直是视这些小青年们正常的交往如洪水猛兽般,一律以早恋有害的名目禁之。这代子弟呢,大多习惯于听从父母师长的教诲,又不像今天这样有很多的讯息来源,大半算是晚熟,甚至于在某些方面是无知了。
贺小汀看着于凡的表现,有些失望。“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不是妇女之友吗?传说你不是有好多女朋友吗?你怎么可能不会……”她那好看的小嘴巴撅起来,又轻轻地咬咬自己,依然是质疑地看着于凡:“你真的没和薄荷做过?”
“没有。我还不会。”于凡有些茫然地说。他到现在,连薄荷的手都没有正经地牵过。
小汀有些泄气,又有点不甘心似地低声说:“我教你。”
于凡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有些明了小汀纸条上的意思了。可是他的心乱麻一般。他没有再说话。
小汀有些恼怒他的态度了,于是说:“你看,你看,这雾,什么都看不见了,这简直是为我们而生的天气。”她的意思是这天气,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看到,教教你又怎样?事实上,路上和田野里不仅没有人,连兔子都没有一只。这天气这时间,谁还会出来。
于凡仍旧没有回答。他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状况。贺小汀真的有些生气了,自己已经做了这么清楚的明示暗示,这个木头仍然无动于衷,她终于放弃了,也不再说话,两个人闷声走完了剩下的路。于凡带小汀到薄荷的村子外面,自己就绕路过去了。在那样混乱的心境之下,他可不想让薄荷发现些什么,他甚至有些愧对薄荷的感觉。
周一回来以后,贺小汀似乎仍然在跟于凡怄气,不再搭理他,于凡也不知道应该怎样绕过这个难堪的话题。他试图做一些什么解释,却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感觉小汀的意思他是有些不知好歹或者是自恃过高,而他并非如此。与此同时,薄荷的的态度也微妙的很,于凡担心小汀也许对她说了什么。这样过了两三天,小汀有些憋不住了,照旧和于凡谈天说地,好像从来没有上周末那回事。于凡也就不那么放在心上了。
周四的晚上没课,大家可以自由安排。小汀说想回她在另外一个镇上的老家一趟,希望于凡可以送送她。听她这样说,于凡还是感觉有些紧张。小汀笑起来,悄声对他说:“我问过薄荷了,她说你说的是真的,你们确实还没有过,你没有骗我。”于凡这才明白小汀介意的是什么,心里倒放松了一些。
“小傻瓜,我知道你不懂,我不强迫你了,不过你也别以为我很懂,我的经验也很少很少。我邻家的哥哥骗了我。好了,不说了。你送我吧,我对你是最放心的。”
出了镇子,天越来越黑。
“冷不冷?”“还好。”
“我的外套给你?”“不用了。”
两个人只说了几句话,突然就停下来不再开口。细细的月牙儿已经攀上了树梢,零散的星探头探脑地躲在树的后面,于凡把卡在车把上的电筒打开。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两辆车,只有自行车轮胎轧过柏油路面的沙沙声。
经过一个小镇的时候,临街还有几间铺子开着,昏黄的灯光钻出窗口,投到路面上来,一个小饭馆里传来温柔又略带忧伤的歌声——
曾经是对你说过
这是个无言的结局
随着那岁月淡淡而去
我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
我将会离开你
……
也许我会忘记
也许会更想你
也许已没有也许
……
歌声飘忽着,两个人渐渐走远……
(图片来自网络搜索,版权归属于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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