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板的八鲜行,八间门面朝着大街,后面是大库房,有门直通到河下码头。四代人的经营,吴家八鲜行基本上垄断了这一带的渔货收购。
听老辈人讲,这一带几百年来,由于没有深港,人们一直都是在近海滩涂上,根据涨潮落潮,近海小取为生,沿海人家虽也是靠海吃海,不懂也没有能力钉船出海,下网捕鱼,渔业发展缓慢迟滞。直到百年之前,黄海洋流惊天动地地开出一条大港,百担船只可以出入,先是有长江口一带来的渔船经过此地,进港避过风,后又有外来船只进港卖过渔货,补过淡水。外地来往的人多了,一来二去,有人被雇上船出海拖网,本地人渐渐看出一些近海捕捞的门道。后来,胆子大又有几个积蓄的人家,开始凑份子钉小船,也学着出近海船上捕鱼了。
登船网捕,在这一方天地里,算是迈出了很大的一步。有了收成,就有了买卖,吴家的渔行便应运而生。
乐邻老板下了吴家桥,没多远便来到吴家开的泰和八鲜行。门口柜台上人客很多,几个伙计在忙碌招呼做买卖。
乐邻老板招呼一声:"找你们吴老板",见是熟人,便有伙计引他进了里间。
里边,是吴广发老板接待往来客户的地方,此刻,靠里生了一个大火炉取暖,炉子上的水挑子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屋里炉火正旺,温暖如春。乐邻老板几口热茶下肚,片刻之间,驱散一身寒气,浑身舒泰。
乐邻老板跟吴老板说明来意,说是来结上回欠账,吴老板哈哈一笑,"你那两个小账,不急不急!先坐一会儿喝茶。"继续与先头两个老板谈闲,乐邻老板支楞起耳朵听着。
他们说的,是入秋以来外埠传来的一些消息,不少地方光复了,据说好些地方动了枪炮,死了不少人。也说到县城新的老爷发了告示,不准买卖烟土,等等。乐邻老板一旁听着,不关痛痒地插上一两句话。
进来一个伙计,告诉吴老板装船停当,吴老板起身送客,让乐邻老板先坐会儿。
乐邻老板这会儿浑身发焐,燥热起来,头上的耷耳皮帽里更是汗渍渍一片,象有千万条虫子在头发根里爬。他这皮帽,戴着不是,除了又不是,没法说的难过。
他刚把身上的棉袍敞开,吴老板送客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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