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2、3,1、2、……”
弥子瑕立在镜子前,这样重复着这几个数字,时间已经过去整整10分钟。她仿佛听得见客厅里落地钟的秒针轻微走动的声音,那是岁月流逝的声音。
“怎么办?一下子多了3条皱纹!”弥子瑕懊恼的想。
弥子瑕今年26岁,和丈夫卫灵新婚刚满半年。卫灵和弥子瑕同岁,是大学里的同班同学,并且一直喜欢弥子瑕。弥子瑕自小就生得美,模样是最不显老的那种,这源自于她家庭的良好基因,她的外婆到了70岁,还是满头乌发,容颜比同龄人显得年轻了不知多少。弥子瑕从没想过自己才26岁就有了皱纹,虽然皱纹细细浅浅,隐约挂在她如天鹅颈一般的脖子上,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可她却打心底里不安起来。她翻出丈夫从国外给她带回来的各种名贵化妆品,一遍一遍涂着,可那细纹就是倔强地不肯消失。
这时候,卫灵推门进来,看见对着镜子发呆的可爱妻子,伸手从外面环住妻子的纤腰,在她耳边说道“亲爱的,在想什么呢?”
弥子瑕猛地回过神来, 尴尬地推开丈夫,脸都红了。
卫灵没想到妻子会这样,惊讶之余,还以为自己哪里惹妻子不开心了, 更加关切问道:“怎么不高兴了?”
“没什么!”弥子瑕没好气地回答。
“明明不开心嘛,是我又做错什么惹你不高兴了么?”卫灵平日里宠着弥子瑕,一看娇妻不开心,心简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痒痒的,不痛快。
弥子瑕不理他,径直走向大床。
“亲爱的,别不开心!”卫灵说,“人家说女人生气会老得很快哒。”
“滚!”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弥子瑕真的生气了,拿起枕头扔向丈夫。
“你今晚就睡沙发吧!”
第二天清晨,弥子瑕在玫瑰花中的清芬中苏醒。美丽的红玫瑰还滴着露水,底下是一张精致的卡片,上面是自己丈夫行云流水般的笔迹:
“亲爱的瑕,希望你不再生我的气。公司有事,今晚再向你赔罪。爱你的灵。”
弥子瑕捧着玫瑰,拉开窗帘。阳光照进她的新房,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对了,她突然想起些什么,跑到梳妆镜前仔细观察起来。一晚过去了,那三条细纹还在,仿佛又深了些许。
“怎么办?”弥子瑕灰心地坐在椅子上,轻轻叹着气。刚才的好心情完全被破坏了。
窗外的院子里的树上发出夏天第一声蝉鸣。
第二章
午后的太阳有些毒,弥子瑕精心打扮细致涂好防晒后才敢出门。今天是几个女同学的下午茶聚会。弥子瑕看着镜子里自己精致的面容,嘴角微微翘起。她依旧年轻美丽。
茶会上,几个女生闲聊,偶尔互相夸赞对方今天的妆容,八卦一下对方的感情。
这个时候,祝鮀突然拉着弥子瑕的手说道:“你们看看,子瑕就是好。脸看着还像18岁一样,嫩嫩的。看看我这几年老了多少……”说着一旁的人都围过来,纷纷夸赞。
“但是人嘛终归还是要老的,听说一个女人不管多会保养,衰老都是没征兆出现的。一天两天不觉得,时间长了,还是会看出来的。”一直安静的蘧伯玉突然说话,打断了前面的话题,气氛很是尴尬。
祝鮀一边给她使眼色,一边打圆场:“所以才说子瑕难得嘛,认识她这么多年,就一点没变,越活越年轻了。哈哈!”周围的人也附和道。
蘧伯玉恢复了安静的状态,不反驳也不附和。
弥子瑕看着蘧伯玉,这个长相平凡的女人, 一直安静温顺,也一直喜欢卫灵。但卫灵眼里只有弥子瑕,从没将她放入眼中。弥子瑕头一次细细打量着蘧伯玉,她还是一如既往平凡,多看两眼也记不住的那种,根本无法和弥子瑕天生丽质相比。
“哼,一点都没变,一样讨厌!”这是两个女人的心声。
第三章
因为卫灵会回来吃晚餐,弥子瑕回家后便进入厨房忙碌起来。回家的路上,弥子瑕看见今年的桃子上市了,她知道卫灵喜欢吃桃子,便顺手挑了几个看起来鲜美可口的带回家,打算做晚餐后的甜点。忙碌一阵,弥子瑕停下手来,看着厨房门玻璃上自己的影,穿着普通的家居服也清新可爱。
“我才不会输给岁月!”她暗暗想。
晚上,等卫灵回家,发现弥子瑕不仅为他准备了烛光晚餐,还特地换上了性感的长裙。长裙曳地,窈窕美丽!他的妻子的确是个美人!
晚餐后,卫灵看着饭后甜点,还没开动就闻到了一股蜜桃的甜气,迫不及待尝了一口。
“好酸!”卫灵尝了一口便放下羹匙。
“是么?我这个还好啊~”弥子瑕也放下羹匙,“不然,你吃我这个吧?”
卫灵看着妻子递过来的甜点,也没多想就接过来,吃了一口,就停下来看着妻子。
“不好吃么?”弥子瑕问。
“没。好吃呢。你做的都很好吃。”卫灵笑着说道,“对了,昨晚惹你不开心,这个就算是给你的赔礼。”说着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长方礼盒。弥子瑕打开礼盒,一条精美的钻石项链映入她的眼帘,在暧昧的烛火下,也发着炫目迷离的光。这个时候,卫灵走到她身后,“我来帮你带上吧。”说着他将项链拿起,带在弥子瑕修长的脖子上。
“等等,这是什么?”卫灵将头靠近弥子瑕的肩。
“没什么。”一直沉浸在美好氛围中的弥子瑕突然想起那三道在脖子上的细纹,慌忙站起来,项链没带稳,掉在了地上。
“对不起。”弥子瑕在丈夫疑惑不解的注视下,掩面跑进卧房。
“他一定发现了。怎么办?”弥子瑕不安地走着。“不,不会的。灯光那么暗,他怎么看得清?可是他刚刚明明发现了什么?”
她冲到梳妆镜前,仔细端详。那三条细纹还在,安静地躺在那里,安静得如何蘧伯玉那女人一样。
“怎么办?他如果发现我变老了,会不会不爱我了?”她沮丧不安。有一瞬间,她脑海里竟然浮现了蘧伯玉那张脸,那张平凡得脸岁月都不闻不问的脸。也许变老对于长相平凡的女人来说,不过是再自然不过的经历,而对于像弥子瑕这样美丽的女人来说,却是致命的。人们对美丽是苛刻的,自古人间不许美人见白头,多少色衰爱弛的典故都反复阐述这一谶语。弥子瑕绝不能接受这样的命运,她才26岁,在人生最美好的年龄,她有优渥的家庭,深爱自己的丈夫,她的人生应该一帆风顺,且一直顺利下去。
“对,明天就去美容院。”弥子瑕摸着自己的脸庞,轻声说道。她回想起被自己关在门外的丈夫,心里一阵愧疚。她打开门,却发现卫灵没有急着问她怎么了,反而淡淡地说道“我今晚还睡在客厅。早点休息。”
从小娇惯的弥子瑕忍不住大小姐脾气,重重摔了门。那股门风吹得餐桌上的烛火闪了几下,更加幽暗了。
第四章
美容院里,弥子瑕大发脾气。
因为所有人都告诉她这不过是一些些“岁月的痕迹”,无法彻底消失,而且也不能保证永远不长皱纹。 弥子瑕将自己贵重的手包重重砸在前台。“多少钱都可以,为什么不能根除皱纹!”
“卫太太,我们是人,无法和时光对抗。我们可以延缓衰老,但是不能阻止衰老。希望你能……”
“我不要听这种话。”弥子瑕尖声打断道,“我才多大?和我说什么老不老的,我告诉你,我外婆到70岁都不见白头发,我们家的基因就比别人好!”
“可是你外婆也会老,只是老的比别人慢。而且她也长皱纹了,是不是?”
“可我才26岁!”弥子瑕含着眼泪委屈说道。
“卫太太,女人过了25岁,身体各项就会开始走下坡路了。而且以你现在的保养水准来看,你的状态相当不错了。几条细纹实在不足为虑。”
美容院镜子里映出弥子瑕纤瘦无助的模样,可弥子瑕却注意到自己的脸颊上仿佛有了暗暗的色斑。
“不!!”弥子瑕将手包砸向镜子。镜子落地成了碎片,照出来的人脸也变扭曲不堪了。
第五章
卫灵从美容院把几乎失控的弥子瑕接回家。往昔漂亮骄傲的妻子虽有些娇气,不讲理,但从没有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失态过。卫灵宽慰着神情呆滞的妻子,但弥子瑕却没听见去丝毫,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连爱人的呼唤也听不见。
“我明天请假陪你去趟医院吧。”卫灵回到家便说了这句。
“什么?”弥子瑕回过神来。“为什么去医院?”
“我觉得你最近可能不舒服。”
“没有!我很好!”
“可是,你看你今天的样子。我……”
“我今天怎么了。你是嫌弃我在那里给你丢脸了么?”弥子瑕无情打断卫灵的话。
“没有,我只是担心你。亲爱的。”卫灵辩解。
“我知道,我知道。我才不是关心我,你肯定是嫌弃我了!”弥子瑕喊完这句就冲进厨房。出来时,弥子瑕手中多了一把水果刀,表情狰狞可怖。
“你要做什么?”卫灵不能相信自己的妻子拿着尖刀和自己对着说话的情景。
“不做什么。”弥子瑕淡定说道“要抵挡变老,永葆青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最美好的时候结束生命。这样我就永远不会变老了。我不变老,你就会永远爱着我了。”
“你在胡说什么啊?”卫灵靠近一些,“你怎么会老,你才20出头啊。”
“别过来!虽然是现在这样说,但是等我老了,你还会爱我么?你不就是喜欢我的漂亮,不喜欢蘧伯玉的平庸,才和我在一起么?”
“瑕,别做傻事。我喜欢的是你的人。只要是你我都喜欢。别这样,快放下刀。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虚伪!”弥子瑕哭着喊道,完全不理会卫灵的劝告。眼看水果刀锋利的刀锋渐渐逼近弥子瑕洁白的手腕了,卫灵冲了上去。
血,是鲜红色的。从来没有看见过比这更美好的颜色,胜过弥子瑕任何一支蔻丹的颜色。而从胸膛里涌出的鲜血,带着人的体温,仿佛是爱情热烈的温度。
当邻居发现卫灵尸体的时候,弥子瑕就坐在他身边,抱着他,身上全是血,脸上还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那场景给邻居太太留下了心灵的阴影。她尖叫着报了警,说有人杀人了。
第六章
警局里的弥子瑕变得安静寡言,面对审讯也是出神,并不回答。那天过后,她觉得她的细纹仿佛就此消失了,因为卫灵的鲜血沾到了她的身体,给了她的肌肤重新的生命力。
“那个女人一直对着墙壁笑什么呢?”警察公叔拔看着弥子瑕喃喃道。
“警长,那个女人什么都不说。怎么办?”小警员阳虎问道。
“心理医生找来了么?”公叔拔问。
“来了,可是……”
“可是什么?”公叔拔最讨厌吞吞吐吐的人。
“这个女人的身体检查报告来了,这个女的其实……”
“快说!”
“是!那个女人已经怀孕了!”
“什么?是个孕妇?”公叔拔明白阳虎的意思了,“孕妇的话,就很难办了……”
第七章
在得知自己怀孕之后,弥子瑕木讷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那些细纹、色斑,看似衰老的症状其实是怀孕带来的身体的变化。卫灵一定是察觉到自己突然喜欢吃酸的,有了怀孕的联想,所以不和自己同房,才想带自己去看医生。
这真是个致命的误会。
而这一切居然都源自她腹中这个小生命。
她知道自己正孕育了一个什么样的生命,一个和她一样继承美丽的生命。对抗衰老最好的方式就是将自己的美丽传承下去,像外婆传给母亲,母亲再传给自己一样。如今她也会把自己的美貌包无保留地传给自己未来的孩子——她和卫灵的孩子。
“你爸爸一定会很高兴的!”她摸着自己肚子,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最终章
窗外,又是一年蜜桃成熟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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