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芽、你怎么了?”
熟悉的略带喑哑的声音近在咫尺,我猛地扭过头来,正撞见了一袭白衣的柒夜师父,几滴血溅落在他雪白的长袍上,煞是惹眼。
“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柒夜师父的用半是关切半是嗔怪的口吻道。
身体一下子解除了警戒和紧张,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累不可支地瘫坐在地上。原来是虚惊一场。
柒夜师父从口袋里掏出几枚紫若叶敷在我疼得发胀的鼻子上,血很快止住了,疼痛也被驱散了一半;接着他又从身上取出一块手帕让我揩干由于鼻子被撞酸而流出的眼泪。
“……可是,柒夜师父,”我用手帕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
“你是怎么到这里(深山)来的?”
几乎是在同时,我和柒夜师父脱口而出。
“深山?”我从柒夜师父的口中捕捉到了这个地点,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的黑暗环境,这里既像是一个隧道,又像是某处庭落,四周都堆砌着深邃的黑色,令我无法确定这其中的范围。“你说这里……是深山?”
“这是乌玉山上的谜穴。”他简短地说,“也就是我跟你们提到过的深山。”“可你怎么会到这个地方的?你一个人?”他随后问。
我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遭遇:被蛛网所困、遇到到玉叠花、再之前是搭乘羽毛到达荦英谷、羽毛上飞行……顽。“是顽把我送到荦英谷来的……然后我就看到了——”
“你见过顽了?”柒夜师父打断我,眼光里充满疑惑。
不过这个问题可真是把我问倒了。我仔细回想着在紫若圃与顽对话的情形,坦白说我连顽的影子都没见过。可是,之前那颗叫顽的蛋又是怎么回事呢?我痴痴地望着被自己的鼻血染上鲜红斑点的手帕,出神地想着。
当我的目光与柒夜师父的再次重合时,他正用平日里那温和的眼神等着我的回答。
“我看不见顽。”我如实说,“但是我能感到他的确存在!”不论他是一颗蛋还是一种其他我看不到的形态。“而且顽说,在橙曙国里也有紫若呢!可是柒夜师父的故事里并没有说过啊……”
“顽,来自橙曙国。”
“你认识顽么?”
“顽。”柒夜师父轻声说,“他是我的弟弟。”
“那么,为什么柒夜师父没有在橙曙国呢?”
他又沉默了片刻,然后对我说:“橙曙国对每个人的意义不一样。当你获得能够去橙曙国的资格时,你往往就会舍不得走了。”
“真的吗?”我眼前一亮,心里偷偷地闪过一丝喜悦。我决定把希望自己到橙曙国去的念头稍微放一放,以免想得太厉害到时候反倒会招致自己的排斥。
“我们得离开这儿了。”柒夜师父说罢欠身朝与墙壁相对的方向走去。
“可是,等一等!”我指着墙壁里面的紫若急道,“柒夜师父你看!这里面有一朵紫若呢!是五瓣紫若!我找遍了紫若圃但是只有四瓣的紫若,但这朵是五瓣的诶!难道乌玉山上有五瓣紫若的种子吗?柒夜师父……”
我忙不迭地高声疾语,一心想留住柒夜师父的脚步,可他还是头也不回地顾自走远了一段距离。“柒夜师父!”我赶忙追上前去,“你知道怎么才能种出五瓣的紫若吗?是不是可以用灵术……”
在一个清晨时分,我们回到了竹苑。竹苑里响起一阵伴随着破碎声的扑棱棱响动,我的尺素鸟已然长得和柒夜师父的那只一般大小了,我能看出它对我们的归来是表示惊喜的。我看到它略带憨态的飞翔,也愈发地喜欢上我的尺素鸟了。
缘司灯还亮着。
“翀?”我被脑袋里的一团混沌驱使着,下意识地冒出来一个名字。(这时伊芽刚刚从青缕岛返回,目睹了翀和绘月的爱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我索性跑到翀的竹室里,可里面却没有人。我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着,要去寻找到那个不可名状的感觉。我又在努力地和像是另外一个自己做斗争、竞争,似乎要挣脱掉什么、超越什么、及时寻找到什么。
知秋鸟飞起来了,远远看去,像抛洒在空中的一把种子。可是种不出我心中的那团感觉。我急匆匆地走着,必须要找到心中的那个对应物不可。我甚至觉察不到落叶又积累了厚厚的一层,来不及看同样步履匆匆的被我甩在身后的一棵棵隐枫树。穿林风也惊不起天空的一丝波澜。那些矗立着的隐枫树干巴巴地守候在原地,我从它们身旁匆匆走过,我猛地回头,发现它们与我印象中的隐枫树不再相同。尺素鸟在我前面飞着,它喜欢在几乎掉尽叶子的树间飞行,它可以是假装是任意一棵树的叶子,也可以不是。
要快……尽快……
我几乎在这种念头的支配下行走,就在我即将追赶上心中的谜团时,忽然在隐枫林深处看到了——
一匹飞马!
所有的念头顿时都被清除一空,我不知道我要寻找的是什么,仿佛就是眼前的这匹飞马,似乎远远不够。
不管怎样,我为自己的发现而感到由衷的喜悦。那匹小飞马驹显然也发现了我,它的马蹄在一片被扫净落叶的尘土中敲在地面上嘚嘚作响。
“是飞马!”我的兴奋冲破了之前所有的混沌,“尺素鸟,快看!”我向空中的尺素分享这个意外的惊喜。小马驹踏着有节奏的蹄声走近到我跟前,踢打着尘土围着我好奇地绕了一圈。“嘿,小飞马!你就是住在隐枫林里吗?”它嘶叫了一声,达达地朝前走去,我快步跟上它,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小棚屋。“原来你就住在这里啊!”我看到棚屋外有饮水槽,进到里面瞧了瞧,地上覆盖着些柔软的干草和被风吹进来的几片隐枫叶,角落里摆放着一只用来取暖的小火炉,旁边是……翀的斗篷。
忽然我听到屋外传来热闹的声响,我跑出棚屋正看见小马驹和我的尺素鸟在半空中追逐着嬉戏玩耍,接着它们又一起在空中平行着旋转,两对洁白的翅膀在晨光中相得益彰。早晨的天空也不再苍白,出落得愈发湛蓝。
当我陪着飞马驹在蔚泽湖畔饮过水后我才意识到天色已晚,不知不觉我竟和飞马驹玩了近一整天。
“小马驹,我带你回隐枫林吧,明天白天我再去找你,怎么样?”
飞马驹轻轻挥舞了两下翅膀,就像眨巴着眼睛表示默许一样。我抚摸着它浑白的鬃毛,同样依依不舍。但是无论如何我还是得回去了,我正打算离开湖边,视野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嘿!翀!”我招呼道,“我发现一个有趣的动物!这儿有一匹飞马!”翀一定也会喜欢它的,可以一块儿玩了。我满心欢喜地想。
翀平静地朝这边走过来,脸上并没有呈现出见到飞马驹很惊喜的神色。难道翀不喜欢飞马么?我瞅了瞅飞马驹,即使是有几分黯淡的天色,在傍晚西斜的光线下,飞马驹依然洁白地透着淡淡的光泽,就像柒夜师父故事里的宝石可以发出夺目的光一样。
“你看,它多漂亮啊!”我用叹为观止的口吻向翀介绍道。“你知道它叫什么吗?它有名字吗?这么可爱的飞马,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我突发奇想道。
“这是柒夜师父送给我的——”翀刚说到一半就打住了。我想给飞马驹起名字的念头也一下子打住了。
“柒夜师父?”我望着他,眨着眼睛,“送给你的?”我忽然想到了在小棚屋里的那件属于翀的斗篷。
“它当然有名字啦……”翀用一种生硬的打趣腔调说,他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你看它身上的毛这么白又这么亮,柒夜师父说它的名字就叫‘昼’,白昼的昼……”“但是伊芽,你可以和昼玩的。”翀不放心地又补充道。
“那——柒夜师父会不会也送给我一匹昼呢?”我试探着问,明知道是得不到有效答案的。我又看看昼,它流露出期待的喜悦,伸张开翅膀并压低身躯以便让我能够坐在它的背上,带我坐定后,它蹬了一下地面就轻巧地飞了起来。
“会的。”我听到翀郑重的回答则被抛落在蔚泽湖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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