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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水,总是无言。
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绿皮邮筒,一个老了,筒壁开始出现裂缝和孔隙的绿皮老家伙。
我已经孤寂了很多年,发现自己记性越来越差。这个发现,是因为最近一次邮递员到来的那场风雨。
那天正好风雨欲来,路上行人都跑回室内躲避,喧嚣的闹市突然安静下来,只听见大风吹过发出的“呼呼”声。眼看路旁的大树快被风吹得折弯了腰,远处一个人骑着自行车穿过马路,来到我身边。以我对骑车人的熟悉,虽然在风雨中看不清他的脸,我也清楚的知道是那个每天都来两次的邮递员。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记得初见他时是盛夏,背着帆布书包笑咪咪的青涩少年,每天哼着曲子来收取信件,像老朋友一样拍拍我,跟我闲聊几句。虽然我不能言语,但总能通过他,知道每日有些什么样的信件,都是寄往什么地方的信,遇到风光明信片、好看的字、好看的邮票还会一起欣赏,从信件上的信息去了解外面的世界。
不记得这样的日子过了有多久,慢慢地寄信的人越来越少,信件越来越少,走近我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最大的期待就是每天2次的取信时间能见到他,期待听见他的碎碎念。从少年到中年的他,笑容也越来越少,这些年再也没有听过他哼曲子。
可今天的他看起来很不一样,似乎有些伤感,又有些开心。他像往日一样打开取件口,看了眼又关上。念道:“还真的是又没有信件呢。虽然也大概率知道可能没有信件,还是要按时来看看,天气预报说强台风登陆,如果不把信件及时取走,怕雨水顺着筒壁渗进去弄湿了。”
是啊,我想到身上出现的裂缝和孔隙,虽然我是铁皮做的,可时间太长了,除去裂缝和孔隙,筒脚边沿也慢慢出现了锈化,只要下雨天,雨水就会渗进来。过往每年他都陪着工人过来帮我刷新漆,今年刷新漆的日子也快到了吧。
说完,他拍了拍我的头,叹了口气,“唉!老伙计,我明天就要调到快递物流组了,这是最后一次来取信件。时间过得可真快,我做这个街区的邮递员都二十年啦,这个街区即将拆迁重建不需要排班取信啦。你可是从我参加工作就在的邮筒,感谢你这二十年的陪伴哈,今天要跟你说再见啦!”
我不记得在这片街区呆了多少年。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在江心岛做城市建设规划和开发时,由政府在对岸建下的拆迁安置房,把江心岛上的居民集体搬迁过来形成的街区——江心苑。上个月,对面的几幢房子外墙刷上了大大的“拆”字,没想到四十年后,为了城市地铁干线的建设,这片又要再次拆迁。
我也不知道快递物流是什么,我想问他是不是另一种信件传递的邮筒,是不是每天在跟前开着小三轮风风火火送货的那种信差?不过,好像没有机会问了。人到中年有调整的机会总是好事,再也见不到他的日子,只能祝福他前程似锦。
随着天色变暗,狂风四起,夹着大滴的雨水洒下来。道路两侧砍去大叶榕后新种的黄花风铃木在风中摇摆,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的筒身也随着狂风晃动。
道别后的他最后看了我一眼,跨上自行车架,准备迎着风雨骑行离开,却因为风雨太大只能停下整理雨衣。
就在这时,我看到旁边的一棵黄花风铃木被狂风吹弯,树干发出“咯吱”的声音,似乎就要折断。
按狂风的吹向,折断的树枝会朝向背对着我的邮递员。
我想出声提醒他,可无法言语。只能着急地扭动身体,锈化的筒脚脆脆作响,借着风势歪倒,在他回头的那刹,完美地挡在了他的身后,抵挡住了折断倒塌的树干。发出的声响和邮递员的大喊,躲雨的人跑了出来,久违的人群围在我的四周,他们合力抬走折断的树干,救出了被我护着的邮递员。
是的,我很老了,记性也越来越差。倒下的那一刻,却只记得自己身为邮筒的责任,我是邮递员最忠诚的伙伴,这是我对他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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