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哥

货架上的饮料又空了，果然有糖的总是比零糖的销得快，大多数人的口味还是一致的。

“南哥，您帮我补一下货架上的饮料吧，我把这几箱水搬进去就过去帮您。”夜静得可怕，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兀。

“好勒，这就给补上”南哥打着哈欠从休息室里走了出来，看着我跑上跑下，感叹道，“果然年轻就是好，我十年前也跟你一样，熬最深的夜，哈哈哈！”

“不不不，南哥，您现在就很牛，猫头鹰见了您都得低头的。”来这工作了三个月，我们已经熟悉到可以互相打趣了。

南哥做事勤快利落，三两下就把货架给填满了，瓶子上的包装图案一致向外，一个颜色一格，一个高度的一层，每次南哥摆满后都会站起来，向着货架的末端行注目礼，像极了阅兵礼，用独属于他自己的仪式致敬这深夜。

“南哥，去休息室里洗洗头吧，舒服一点，反正现在也没人，我看着就行”，我看着他头上油到打结的头发，“您这是多久没回家了？”

“sorry…sorry…这几天连轴转，来不及回去洗了，把活干完就洗去”南哥憨笑着说道。

“白天打两份工，晚上还来这边，吃得消吗？身体！”

“吃得消吃得消，这边结束后坐地铁的时候睡上一觉就可，”南哥看着我担忧的眼神解释道，“再说，这边晚上没什么客人，不伤神！”

南哥比我大十岁，也是我出来兼职后遇到的第一个同事。那时候我的粤语还没现在流利，南哥总是耐心地等我磕磕巴巴讲完再接话。无论走多少次夜路，都没办法消除黑暗的压迫感，而南哥就是黑暗尽头伫立着的路灯，孤独又温暖。

这夜，好像没那么难熬

“南哥，我以后结婚了也会变成这样吗？”我放下手中最后一箱矿泉水，稳稳地落在上一箱矿泉水的上面，“看，我给垒整齐了不？”

“你是说变得没得洗头吗，哈哈哈……”南哥停下手中的拖把，抬头看着我，“有得洗有得洗，什么时候都可以洗的，只要你想，你哥我就是懒。”

“南哥您自己不也抱怨过吗，孩子出生后都没睡过一次好觉，”我撇了撇嘴角说道，“上次是谁，深夜感性，还哀叹肩上的担子重来着。”

“是吗，哈哈哈……我给忘了……你不都说了是深夜感性吗……不抑郁一下对得起太阳下班，小子”

“不是会变成这样，是本来就该这样。不关结婚的事，我只是一如既往的忙着。”

南哥突然站直了身体，用手指指了指柜台上的笔筒，示意让我拿笔，开玩笑道，“啊～我是不是说了句名言，赶紧的，记起来！”

“臭小子，不要担心明天，也不要担心结婚后，日子就是这么过的，你现在把手上的那瓶饮料给摆好了就好，等你再大一点，遇到对的人就结婚去吧，你会收获幸福的。”

南哥杵着拖把，一本正经地发表着言论，就像台下有着500名听众一样，向他们宣读着自己的人生感悟，他期待的表情让我觉得下一秒就有震耳欲聋的掌声四处响起。

“幸福？所以现在南哥您是幸福的吗？”我指了指冰柜下面的鞋印，“南哥，那边～”

“是的！”

“我很幸福！”

南哥左手扶着拖把的末端，挪到冰柜边，抹去哪位不知名的客人留下鞋印后，拉了拉衣角，抬起头郑重地回答道。

“能这样忙碌地活着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呢，为了自己，也为了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们。”

“小子，或许在你眼中的我跟‘幸福’这两个字没什么关系，甚至会害怕以后成为像我一样的大人，但是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很幸福，而且是你们觉察不到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幸福。”南哥向我挑了挑眉毛，得意洋洋地说道。

“听不懂，”我停下手上的活，歪头，对上南哥的眼神，慢慢地说道，“但我信！”

南哥怔了怔，没回我的话……

这夜本来就静得可怕，为了打破深入热聊后可怕的寂静，我把鱼蛋丸倒进锅里，乘着鱼蛋掉落发出咚咚的声响的时候，打趣道，“南哥，我明天争取多吃一碗饭，等我跟现在的南哥吃的饭一样多时，我可能就懂了，对吧？”

“对头！明天哥请客，你尽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