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祭三百九十四幻四月二十八,曌域大统领太元妙临胞妹太元妙衣在其府中身染重病,不治而亡。
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传遍全域五城。
三个月后。
“咳咳,咳咳。”
咳嗽声从上方传来,绵力地往四面八方渗透。霎时云卷云幻,遮天蔽日,狂风四起。众人双目紧闭,手格挡在额前护住面门。狂风一阵一阵击来,脚下沙石滚擦,一点一点竟将人吹得直往后退。
好一会儿,风止住了,人也站定。只这一下,立马显出各人差距来。
山脚下一众还在原地,孩子缩着头被护在长者怀里。这些是前来求学的名门望族,个个自恃功高不俗,前一刻都洋洋得意,仰着鼻子哼气,现下脸上惊疑不定,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这群人之后,另一些出身平凡没有功力的齐齐被吹到数十米开外,惊疑不定地颤着心肝敬畏地往高处望去。
黄沙拉开一条细密的河流,如同在两群人之间隔开了一道屏障。
这是有史以来梵昆山界最热闹的一天,刚刚还吵吵嚷嚷的人群这时都静默着。抬头看去,梵昆山脉高耸入云,山体绿意盎然,释放出澎湃的生机灵气,清爽怡人;迷雾缭缭萦绕,承下一揽阳光,如梦似幻。
山腰云雾间立住两人,一个散着长长的银发,裹了件单薄的长衣,用腰间一条白绳漫不经心地束着,以扇掩面,低垂着眸子,一直咳嗽不停;另一人只穿了条黑色长裤,上身精光,袒露着完美的肌肉线条,负手而立。此时他面容严肃,眉头越皱越深,眼神向下扫视一番,颇不耐烦地张口。
“我宣布,天一修院首届学子选拔,正式开始!”
话音掷地有声,闻言,山脚下戴着银色面具的护守有序地出来维护秩序,孩子们登记完毕后被带到入山口,山口处放着长条方桌,上面摆放着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工具,榔头、锤子、绳子、匕首……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桌后石台上长袍老者负手而立,“每人可从这桌上至多挑选一件器具。”
有孩子仰头大声问:“至多挑选一件,是不是也可以不用选?”
长袍老者循声望去,瞥了眼他腰间的长剑,“可以不选,你们当中有武器的,也至多保留一件。”
他眯了眯眼,“不要想着耍小聪明,你们不会被检查,但一旦被发现了,直接驱逐出山!”
一股寒意升起,下面叽叽喳喳交头接耳的孩子们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说话。
他满意点点头,朝身后招了招手,入口处拦作一排的银面护守随即散开,露出几条裸露黄土和山石的小道,蜿蜒着往上攀升,消失在丛密的林木中。
几个自己有武器,或者不屑使用器具的,从其他交头接耳的孩子身边气宇轩昂地走过,挺胸大步向前,率先踏入了梵昆山界。其他人见状也赶紧挑选了心仪的器具紧随其后,生怕落了下风。
山下的人三五一伙,聚在一处说话。随着最后一个孩子的背影也消失在山腰,夜晚终于占领了整片天空,也带来了不寐的黑暗。
“瞧这黑灯瞎火的,你说一个不小心,这孩子们要是摔了一跤,滚落山崖那还了得!”
“你听!这山上豺狼虎豹可不少,咦~”那人打了个寒颤,“可从来没人敢在晚上上山。”
“别说上山了,梵昆山可是禁地,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来,我就是在这儿坐一宿也乐意。”
“我可听说,这是算在考核里的,说不准还从那边找了好些猛兽过来。”
“这会不会太过残忍了,毕竟都是不满十岁的娃娃们。”
“我倒是觉得不用担心他们的生命安全,天一的人可都不是傻子,这些孩子很多非富即贵,哪能让他们伤着。”
“说的也是,上个学把命搭上也太不值了。”
“你哭什么?”在“分界线”前面坐在软垫上的男人皱着眉朝一旁抽泣的夫人怒道,“这是什么地方,不嫌丢人现眼!”
“我丢人?我怎么丢人了?”那妇人红着眼瞪大眼睛嚷道,“上去的是我的儿子,他何曾到过这偏荒之地爬过那么陡峭的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啊,你这狠心的人,还签什么生死状,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要把这儿闹得天翻地覆……”
“刘明夫人,”不远处一个男人把目光从化为黑团的山体上收回来,皱着眉看向她,“凝岚、翡晶地僻寒峭,不及暄旸天择之地,既然如此,您又何苦迢迢此行,屈尊在此!”
他身侧的女子嗤笑一声,为他拢了拢胸前的云锦袄襟,偏过头来扬起嘴角,“夫人您放心,想必令郎才姿卓绝,恐怕梵昆山也留不住这等才郎儿,定会平安归来与您一同归乡的。”
江灵话中有话,软座上的男人牵了牵嘴角,一手撑地,腾跃而起,灰色长襟暗纹流转,他走上前向两人抱拳施礼,“失礼了。”
“你们什么意思……”
“还不住口!”他大喝一声,他双目一瞪,拉住妻子朝远处走开。
江灵瞧那两人气鼓鼓地去了,噗嗤笑出声来,温柔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你同他们置什么气。”
韩振楠一把揽过娇妻,“看不惯他们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谅你是谁,也敢在梵昆山闹事?”
江灵一双美眸看向漆黑一片的山体,“也不知那孩子如何了。”
“放心吧,他没问题的。”
此时山腰处,林珍停下来喘着粗气,双腿如同被灌了铅,沉重地拔不起来。他长出了口气,看向旁边的林宝。
“妹妹,还走得动吗?”林珍往手上哈了一口气,搓了搓她光着的有些冰冷的胳膊。
“我……我还好。”
“别撑了,你最怕黑了,我们坐下休息会吧。”借着朦胧的月光,林珍心疼地看着她惨白的脸色。
他瞧了眼山下,已升起了一堆堆篝火,从林间透过一星半点的光芒。他从侧囊里掏出火折子,强有劲地吹了口气,火星立刻窜出温暖的火焰,左右摇摆地晃动。他递到林宝面前。
“哥!”
“快,说两句好听的来听听。这可是你哥特地带上的。”
林宝扑到他身上撒娇,“哥哥真好,嘿嘿嘿。”
“你哥帅不帅?”他朝她挑了挑眉。
林宝咧嘴朝他笑,却见林珍双目一冷,抱着她向侧面翻滚而去。侧目一看,一只花豹闪着绿眼,甩着有力的尾巴跳到了之前两人靠着的大石上。
林宝大喝一声,抽出火蛇鞭,做出防御姿势,“哥,愣着干嘛,你的火尚剑呢?快攻击它呀。”
“我……我,还不是为了给你带火折子,我可是交了我的剑出去。”
林宝真不知该说什么好,翻了个白眼,“那你便躲起来吧。”
这花豹尚年幼,见林宝架势十足,俯下身子,发出低吼,却不敢率先攻击。林宝见它倒是小猫样,也不畏惧,大喝一声,扬起鞭子冲了上去。林珍见状,心下着急,一边捡起石子翻手朝那花豹眼睛掷去,一边赶紧追上妹妹,生怕她有半点闪失。
小花豹突然压住前扑的态势,急急地落到地上,硬生生地改变了进攻方向,向侧面窜去,腹部被石子击中,它吃痛地咧牙吼叫。
把挥出去的手往回拉,林宝控制火云鞭向侧面抽击。小花豹一停一顿躲过攻击,向左向右蛇形曲折再次扑来。
林宝打不到它,两者距离越来越近,她不得不向空地退开来保持距离,一旦被近身就会陷入被动的劣势一方。
林珍心里着急,石子打在花豹身上,痛是痛,可是也成功激怒了对方,使得对方的速度更是提高了一倍。
他四下望去,灵机一动,这不到处是天然的武器嘛。找了一株粗大的黄荆,压住枝干用力往下一折,猛地一拽,三下五除二地剥光枝干上的分枝和花叶,执住粗的一头向前一挥,枝干发出破空凌厉的呼啸,以极好的韧性晃动着枝尖。
“妹妹别怕,我这就来帮你。”林珍大喜,极为满意这衬手的新武器。
这边林宝和花豹追追赶赶,累得直喘大气,光溜溜的胳膊上被火蛇鞭抽起了一条条红痕,心下懊恼,这没被猛兽得逞,倒是自己学艺不精,自作自受了。
林珍追上来,侧身站在后面偷袭,手里木枝使得呼呼凌啸,抽击在花豹屁股上。花豹吃痛,一个转身恶狠狠地看着林珍,扬爪朝他扑来。林珍一手使剑,一手背在背后,脚下步子不紧不慢地往后退,手里木剑游刃有余地照着他的挥动抽击在小花豹脸上、爪上,腹上。
几个回合下来,花豹扑不到人却浑身挨打疼痛,目光犹豫地看着两人,然后一闪身窜进树丛里逃走了。
“耶!太棒了,我们赢了,哥,你太厉害了!”林宝手舞足蹈地跑过来,朝着林珍比了个大拇指。
“那是自然,”林珍揉了揉鼻子,“我这剑啊,可是听话得很,我让它往哪儿走它往哪去,不像有些人,敌人毫发无损,倒把自己伤得像小花猫一样。”
“你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吗?”林宝两手叉腰,瞪圆了眼睛。
“我可没这么说啊,”林珍晃着手里的木枝往前走开,小声嘀咕,“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呀——”林宝挥起鞭子,大叫着向林珍冲去。
“救命啊,林宝要杀亲哥哥啦,天理何在啊——”
快到山顶的时候,钟宥翰拉住手边的藤蔓止住下滑之势,朝身后一看,退无可退。往旁侧一跃,背靠大树大口喘息,露出一个苦笑。
“运气不会这么好吧,百年一出的黑蓝虎倒是让自己给遇上了。”
他已经听到了低沉的咆哮,眼角瞥到黑影正在慢慢逼近。
四周全是直径超过一米的青冈树,自己体型小,在青冈林里躲避转移是有利的,目前所处的地方海拔应该在1900米左右,如果能解决这只黑蓝虎,往上应该不会再遇到大麻烦,这样日出前就能到达山顶。
钟宥翰打了个哆嗦,朝手上哈了口热气,越往上气温骤降,寒气直入肌骨。紧了紧云锦袄的交领,几息之间,他已经根据自己的境况想好了对策。
从地上拾起木棍,从腰间拔剑而出,近战是在所难免的。他把木棍和长剑贴着前臂反握住,闪身朝追来的黑蓝虎迎去。
黑蓝虎通体浅黑略带灰蓝色,间夹着深黑色条纹披星戴月而来,张开大口,搭起前爪腾空前扑,钟宥翰扬手上格,稳住身形,借贴身的木棍挡住利爪,右手从下迅速往上撩起,刺啦一声,剑刃划在了虎身上,然后急急后退,藏进林间。
黑蓝虎咆哮一声,在林子里左右冲撞。
对付一只幼年虎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难点在于他既要伤它将其逼退,又要控制好力度,伤口不能太深,万万下不得死手。钟宥翰真是哭笑不得,这只黑蓝虎要是死了,别说进天一了,不把自己生吞活剥了才怪。
近身格挡、寻找空隙、出剑、左右闪躲,几次下来,黑蓝虎身上已经有了好几道细长的口子,虽然伤口表浅不见血,疼痛却是一阵阵袭来。黑蓝虎仰天大啸,准备发起下一轮攻击。
正当钟宥翰准备再次袭击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尖利的哨声,黑蓝虎顿住了高高抬起的上身,泻下气势落回地上,用它琥珀色的眸子幽幽地望了一眼,转身跑开消失在青冈林深处。
钟宥翰还举着手里的武器,一时间不知这是不是迷惑术。在林子里等了片刻,偶尔听闻几声虫鸣鸟叫,不见有异动,他卸下警惕,终于长舒了口气,继续往山顶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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