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好深,夜好沉,夜好静谥。
段婉露平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的盯着天花板,室内好静,好静,没有一点声音,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床上,又照在她的脸上,她的脸显得更加苍白,更加憔悴。
纯白色的睡袍裹着她瘦小的身躯,两只脚裸露在外面,她将脚蜷缩进睡袍里,翻了一下身。这一整天,她没有吃一口饭,没有喝一滴水,她吃不下也喝不下。
就在昨天,爸爸将她的男朋友赶出家门,并且警告他以后不许踏进他家的门,否则会砸断他的腿。
段婉露不理解爸爸的行为,并且痛斥爸爸不该干涉她的感情问题。然而,回答她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捂着脸,嘴角淌出鲜血,颤抖着身体问爸爸,“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那么反感他?我是成年人,我有选择的权力……”
不论她怎样想,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爸爸如此厌恶她的男朋友。
段明毅拍了一下桌子,扯着嗓子喊道:“他的家庭背景你了解过吗?你知道他的父母是什么人吗?不要被他的外表迷惑,像这种人都是想走捷径的人……”段婉露没等他说完,便打断父亲的话,“你不要侮辱他的人格,你凭什么这样评价他?你了解过他吗?”
段明毅怔怔,上前拽着她的衣领,恨恨的说:“凭什么?凭我是你的父亲,凭我又当爹又当妈把你抚养大,凭我的人生经验,凭我的一双慧眼,这些够吗?”他一把甩开她,婉露像泥人般瘫软在地上。
冰凉透过地板砖钻进她的身体,刺激着她的皮肤组织,她觉得身上每一个细胞,每一寸肌肤,都被这冰凉的冷气撕裂了,不,或者不是地板砖的冰凉,是爸爸的话……寒冷刺心,甚至刺破了她的血管,任由血液流淌。
她是爸爸一手带大的,自打她出生就没见过妈妈,家里甚至没有一张妈妈的照片。用爸爸的话说,妈妈是难产死的,至于照片也一同埋葬在地下了。
年幼的婉露对爸爸的话深信不疑,可是随着时间的流失,随着年龄的增长,疑惑在她心里萌芽了,而且挥之不去。
她从地上爬起来,紧紧地盯着爸爸,“哼!你是我爸爸,养我是你的责任,莫非我该谢谢你吗?至于又当妈这句话还是别说了……”她空洞的眼神在爸爸身上游走,这眼神充满了鄙视,充满了嘲讽,充满了愤恨。
段明毅看出来了,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女儿对父亲的不敬,看到了一个女儿对父亲深深地不屑,“我既当爹又当妈,莫非不是吗?”
段婉露扯着嗓子喊道:“你活该……我的妈妈呢?不要再欺骗我,不要再说她死了,我一个字也不相信……”她愤怒的看了爸爸一眼,缓缓转身,缓缓向前走着,缓缓走上二楼,她没有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看一眼。
段明毅望着女儿的背影,突然间感到了莫大的悲哀,这就是他辛苦养大的女儿吗?这就是他一心疼爱的女儿吗?他闭上眼睛,痛苦的摇一摇头,不能说,不能说,已经隐瞒了二十四年,那就隐瞒到底吧!
此时此刻,段婉露想到昨天的一幕幕不禁悲从中来,她觉得快要窒息了,快要发疯了,快坚持不住了。
她就这样躺着躺着,整整躺了一天一夜,不曾合眼,难以入睡。
一阵敲门声响起,没有经过她的同意房间门被推开了,她迅速翻了一下身,眯着眼睛假寐。
“婉露…婉露……”
熟悉亲切的声音穿进她的耳膜,她一下子坐起来,“沫沫……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她拉着沫沫的手,好奇的问。
“是你家朴志让我来看看你的,他担心你爸爸责备你,你的手机总关机,他联系不上你,所以只能找我了。”沫沫捏捏她的脸蛋,“几天不见你怎么变得憔悴了?到底怎么了?”
啊!朴志…朴志……你还想着我,真是难为你了。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瞬间,两行清泪顺着脸颊一路滑落下来,砸到她的手背上,又滚落到床上,浸湿了床单,也湿透了她的心。
“沫沫…沫沫……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爸爸拿走了我的手机,他把朴志赶出家门,甚至不允许我跟他交往,否则他会对朴志不利的,我现在觉得好无助…好无奈啊!”
婉露诉说着自己的痛苦,她紧紧地握着沫沫的手,希望她能给她带来力量,带来和父亲抗争的勇气。
沫沫把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我觉得叔叔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呀!他一向很支持你交朋友啊!为什么偏偏对朴志这样呢?婉露……别着急,你好好想想,或许有你不知道的原因……”
婉露呆呆的望着她,大脑一片空白,沫沫的话不停地在她脑子里回响,可是她始终没有答案。
“沫沫……帮我一个忙。”婉露朝门口望了一下,接着说:“带话给他,今晚十二点整让他在老地方等我。”
沫沫惊讶地看着她,“你想干嘛?和他私奔吗?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婉露拉着她的手,诚恳的说:“沫沫…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唯一的闺蜜,你知道的,你懂我,是不是?”她可怜兮兮的说着,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婉露……你确定,你肯定……要这样做吗?难道爱情胜过亲情吗?他……可是你的爸爸呀!你和他相依为命,你忍心抛弃他吗?而且是为了一个男人背叛他……”
婉露沉思片刻,抱着脑袋,悲痛的说:“二十四年来,我受够了他的专横,受够了他的父爱,没有人知道我是怎样度过一天又一天的,没有人了解我的感受,没有人懂得我的思想,没有人……没有人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是我的爸爸,我爱他,也敬他,可我……更恨他……他几乎限制了我的人生,限制了我的思想,限制了我的人权,我想要的不是物质上的满足,不是名牌包,不是高档化妆品……你懂吗?懂吗?”
婉露趴在床上痛哭,她要将二十四年来受的委屈,二十四年来憋着的泪水全部倒出来,泪水浸湿了床单,模糊了她的眼睛,模糊了她的未来,模糊了眼前的沫沫,模糊了屋里的一切,甚至也浸透了空气……
沫沫从来没有想过,一向开朗的婉露,一向热情似火的婉露,一向蹦蹦跳跳爱开玩笑的婉露……心里竟然这么苦,这么难,这么压抑……
伴随着婉露的哭泣声,她的眼眶湿润了,“不要哭了……你哭的我心都碎了,我答应你,我帮你……你准备好要带的东西,出门在外能忍则忍,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要没心没肺的相信别人,不要……不要把自己的命运绑在别人身上,即使你爱他如命,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懂了吗?”
沫沫的嘱咐,沫沫的交待,沫沫的关心,婉露铭记在心,她重重的点点头,送走了沫沫。
这一夜注定难捱,这一夜注定背上不孝的名声,这一夜注定将远走天涯,这一夜注定青春的残败,这一夜注定她的人生不再平静。
夜朦胧,路朦胧,月朦胧。
婉露将背包挎在身上,轻轻的拉开房间门,轻轻的关住房间门,轻轻的走下楼梯,轻轻的穿过客厅。
突然,她停下脚步,静静地站在门口,静静地倾听者清晰的呼噜声,是的,是爸爸的呼噜声,他躺在沙发上,蜷缩着腿,脸正对着门。
段婉露深深地,深深地,深深地望着爸爸的脸庞,她看到了,尽管没有开灯,但是她看到了,看到爸爸眼角的皱纹又深了,又多了,头发稀少了,而且还参杂着白发,这是这两天添的白发吗?这是那个霸气专横的爸爸吗?他……怎么老了?怎么会老?
爸爸……爸爸……对不起!原谅我的任性,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离开你……原谅我……原谅我……
她深深地吸口气,甩甩头发,拉开了那扇门,那扇关了她二十四年的门…家门……亦是牢门……
夜迷离,夜深沉,夜无语。
婉露缓慢的走着…走着…走在无人的深夜,走在无人的街道上,走在漆黑的……漆黑的……未来……
她回头望了一眼家门……然后转身奔跑…奔跑在老地方的路上。
曾经无数次和男朋友约会,无数次和他隐藏在两个人的世界中,那是一块巨型的岩石,岩石的后面是间简易的民房,虽说普通,虽说简陋,但……她喜欢。
她觉得这里就是她的世外桃源,就是她的生命所在地,因为有他……朴志。
在“世外桃源”中,她献出了她的初吻,献出了她的初夜,直到现在,她仍然深深地记得朴志搂着她,深情款款的说:“婉露……婉露……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女人,唯一的诺言,唯一的爱情,我会为你打下一座江山,相信我……相信我……”
婉露当然相信,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感情,从来没有这样相信过一个人。
想到这,她奔跑的速度更快了,恨不得马上飞到他的身边,恨不得紧紧地和他拥抱在一起。
前路漫漫,前路乎近乎远……
他没有失约,他果然来了,他站在岩石上,他在守护他们的誓言。
婉露停下奔跑的步伐,距离朴志二十米的地方,他们两个人就这样望着,望着,深情的对望着,深情的凝视着彼此。
短短的两天,短短的四十八小时未见,却像过了漫长的两个世纪般难熬。
热泪滑落,热泪滚下,打湿了衣领,打湿了方土。
“朴志……朴志……哦!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想你…很想…很想……”她一步一步的走向他,终于他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婉露…对不起,我让你受苦了……但是……我爱你……”
“我知道……我懂得……朴志……朴志……”她断断续续的说着,他吻住了她唇,就这样在寂静的山谷,在寂静的深夜,在两人的“世外桃源”深深地吻着……在星空下,在山谷中。
段明毅被手机铃声吵醒,他立刻洗漱赶到公司处理业务。昨晚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着了,隐约觉得眼前站着一个人,但是他太累了,眼皮都抬不起来。
现在他喝着咖啡,坐在他的办公室里,以最快的速度阅览文件并且签字,因为他心里惦记着女儿。
想当初清贫的时候,婉露跟着他受了很多苦,他经常半夜回家,而女儿也经常吃不上一顿热乎饭,每每想到此,他觉得欠女儿很多很多,所以他尽一切力量给女儿最好的东西,甚至在他手头拮据的时候,依然把女儿送进贵族学校,他认为他是个合格的父亲。
可是随着女儿逐渐长大,反而变得跟他生疏了许多,他不能容忍,不能接受这样的变化。
段明毅一口喝下杯中的咖啡,拿起靠椅上的西装外套,离开办公室。他要马上回家,马上见到女儿,这两天女儿对他的冷战,让他感到心力憔悴,感到茫然,感到恐惧。
回到家他直奔楼上,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抬起手敲敲门,一秒……两秒……三秒……没有动静,他再敲敲门,依然没有听到那声“请进。”
他推了推房间门,门“吱”一声开了,跳入他眼帘的是整整齐齐的床单,整整齐齐的被子叠成了四方块,女儿……婉露……不在房间。
段明毅慢慢地走到床前,摸摸床单,冷……没有热度……没有温度……
婉露…婉露……你去了哪里?你在哪里?你真的走了吗?你不要爸爸了吗?
化妆台上干干净净,她带走了所有的化妆品。衣柜里空空荡荡,她带走了所有的衣服。书桌上仍然摆放着那本她翻阅过无数遍的书《简爱》。
段明毅站在房间中央,站在留有女儿余温的空间里,一行老泪瞬间滚落下来。
婉露…婉露……爸爸没有你活不下去啊!二十四年的父女情难道就这样不堪一击吗?二十四年的父女情难道比不上一个男人吗?二十四年的相依为命难道就这样被你丢弃吗?
城市喧哗,城市有你,城市很美。
段婉露和朴志手拉着手漫步在城市的街头,欣赏着一座座大厦,陌生的城市因为有你……变得熟悉了,变得沸腾了。
一夜的奔波,一路的狂喜,他们终于自由了,终于无拘无束了,终于有了一个安稳的小家,一个充满温馨浪漫的小家。
朴志用身上仅有的钱租下这间一室一厅的公寓房,房间虽小,可它有温暖。婉露不在意房间的大小,她在意的是跟心上人能够在一起长相厮守。
此刻的她,脸上挂着笑容,嘴里哼着歌,一首《甜蜜蜜》从她圆润的嗓音中缓缓流出,她的确很甜蜜,但是仅仅在此时……
新鲜过后,朴志开始到处找工作,他每天早晨抱着希望出门,带着疲倦和失望回来。曾经的甜蜜笑容,曾经的热烈拥抱,曾经的激情热吻,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他变得脾气暴躁,变得无端发火,变得冷漠,每到这时,婉露只能低声哭泣,她不敢,不忍……让他生气,她只能选择委屈自己。
“你哭什么?哭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吗?否则我怎么会跑到这个鬼地方破城市。你出来的时候怎么没有多带一些钱?哼!”丢下哭泣的婉露,他自顾躺在床上睡去。
婉露倚在窗前,望着夜空,望着星星,望着浩瀚的天宇,凄然一笑。
他变了,变了吗?不,不会的,他还是爱我的,不,应该是我爱他吧!哼!钱?钱是什么东西?他居然提到了钱……他没有能力养活我吗?
不,他不是这样的人。曾经爸爸的话迸进她的脑海,刺激着她的大脑,“走捷径的人……”他不是,他不是,他为了爱我,才会带走我的。
婉露拍拍脑袋,尽力不去想爸爸的话,尽力去相信朴志,尽力相信吧!
第二天早晨,阳光洒在床上,朴志伸伸懒腰,揉揉朦胧的双眼,他摸着身边的婉露,“今天你去找工作吧!尽量是当天结算工资的,否则过两天就该饿肚子了。”说罢,他翻了一下身继续睡觉。
顿时,婉露目瞪口呆,毫无睡意。
“什么工作当天拿工资?我还真不知道,你告诉我吧,我去找。”她起身下床,看着他的后背说。
“应该是……娱乐场所,还有早餐店之类的地方,哎呀你自己问问去……”他不耐烦的说着,完全没有听出婉露的不满。
婉露沉默了,她不愿再说一句话了,她不想听他说话了。
于是,她洗漱完毕,拿着包走出家门。
街道仍然人群满满,路人匆匆忙忙,车辆川流不息。只有她,挂着莫大的悲伤,挂着满脸的忧愁,行走在陌生的街头。
站在十字路口,婉露笑了,冷冷的笑着,笑自己的愚昧,笑自己的无知,笑自己有眼无珠,笑自己一意孤行,笑自己的爱情……原来是昙花一现既短暂又凄美。
那个曾经以为温暖的小家,那个曾经以为深爱她的男人,那个自己选择私奔的男人,她不想再看到了……更不愿回到那个所谓的家。
段明毅生病了,看样子苍老了许多,他握着女儿的手机翻看着她的自拍照,嘴角情不自禁涌上笑容。
女儿越长越好看,越来越像他,不论脾气还是个性,有他的冲动,有他的倔强,也有他的韧劲。
他思念女儿,尤其思念,他不允许她受伤害,不允许她受一点苦,尽管她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叮铃铃”一声响,电话在不恰当的时候响起,他蹙紧眉头,不情愿的拿起柜子上的电话接听,“喂!喂!说话……说话……”话筒另一端只有喘息声,只有一声仓促的叹息。
他马上意识到可能是女儿打来的电话,连忙说:“婉露……女儿……是你吗?是你吗?你快回来……爸爸想你啊!”他的声音哽咽了,“爸…爸…是我…是我…我对不起你…你还要我这个女儿吗?还要吗?”
“爸爸当然要你,婉露快回家吧!爸爸不能没有你啊!”哭泣声随着话筒传递给另一端的女儿,婉露紧紧地握着话筒,泣不成声,“爸…爸…你等着我,等着我……”
段明毅没有想到女儿会给他打电话,也没有想到女儿就要回家来了。他的病马上就好了,马上换衣洗漱,马上准备饭菜,他要亲自下厨为女儿做顿饭。
等待是煎熬,等待很漫长,等待是折磨。
饭菜凉了,他又热了一下,又凉了,他又热了一下。时间过得很慢很慢,他一次又一次站在门外张望着女儿的身影。
不料,段婉露回到公寓和朴志摊牌,却遭到他的阻挠和殴打。
“段婉露……你凭什么?想爱就爱,想甩就甩?你把我当作什么?性工具吗?你玩弄的对象吗?好啊!我不是免费的男妓,拿钱来…否则你别想走。”他狰狞的面目彻底暴露在婉露面前,她像看陌生人似的看着他。
这是那个许下山盟海誓的人吗?是那个自己义无反顾爱着的人吗?这就是他的真面目吗?
婉露突然觉得好恶心,好恶心,现在想来爸爸真是有先见之明,她误会爸爸太深,她错爱了眼前的人。
她捂着被打肿的脸,扬起头,高傲的说:“即使我有眼无珠,但是我的心不瞎,朴志,我错了……错爱了你,我只能对自己说声抱歉!但是,我不会做养男人的事,刚才我已经跟爸爸通过电话,很快警察就会赶来的,你还是快走吧!”
段婉露不想再跟他纠缠不休,只能用警察做挡箭牌,这一路走来,她已经了解他了,很了解很了解,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好,算你狠,你等着,我跟你没完。”他匆匆收拾行囊,匆匆瞪了她一眼,匆匆离开。
婉露哭了,泪水无声的滑落,她趴在床上,闻着他留下的体温,抚摸他留下的痕迹,心里五味杂陈。
人都说爱情是美好的东西,为什么我的爱情如此疼痛,如此不堪,如此揪心?
段婉露冷笑两声,带着属于自己的东西,带着自己带来的悔恨,走出家门,走向车站。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路人,熟悉的喧嚣声,熟悉的脚步,温暖了她冰冷的心。
家……近在咫尺,家里有父亲,家里有她喜欢的食物,是父亲做的,她喜欢。
婉露羞怯的推开门,这扇门她曾经厌恶过,曾经恨不得拆掉它,而如今,她迫不及待却又望而却步,她站在门口,不敢往里走一步,她的心脏此时剧烈的跳动着。
段明毅回头惊讶的望着突然归来的女儿,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是失而复得的女儿?是离家出走的女儿?是跟男人私奔的女儿?
他不管,也不想问,他只知道女儿就站在他的眼前,他日也盼,夜也盼的女儿回来了。
“爸爸……爸爸…”婉露哭着扑进他的怀里,他紧紧地用手拥抱着女儿瘦弱的身躯,“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他悄悄地擦了一下眼泪,接着说:“孩子快吃饭,快吃饭,都是你爱吃的……”
婉露离开爸爸的怀抱,抬头望着他的脸庞,“爸…你瘦了…老了……对不起!”摸着爸爸的头发,她的手颤抖着。
“人都会老,生老病死是自然法则,爸也会有离开你的一天,不过,你已经长大了,爸爸也就放心了。”
“爸……你不会离开我的,我也不要离开你,永远永远。”
父女两人相对而坐,段明毅倒满酒,递给婉露,“特意给你买这种酒,养颜,呵呵呵。”
“爸……这杯酒我敬您,您辛苦了,为了我。”说罢,她仰头喝下。
段明毅眼睛湿润了,他哽咽着说:“婉露,爸爸做检讨,这么多年来,都以自己为中心,都让你服从我的思想,服从我的做法,爸爸不应该呀!”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怕我吃亏,可结果我还是……”她说不下去了,想到朴志的样子,她的肠子都悔青了。
“二十四年来,你这是第一次违背爸爸,我不怪你,只能怪自己的专横,其实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之所以现在告诉你,爸爸是想着你应该过有妈妈的日子,如果你妈妈在身边,或许……”
婉露打断他的话,“爸……爸……你瞎说什么啊?你不想要我这个女儿了吗?”
“孩子,爸爸没骗你,当年我是在福利院门口把你抱回家的,因为就在同一天,我的老婆难产,胎死腹中,我绝望的从医院出来,本来想着跟她一去了也是种解脱,可是万万没想到,在我即将放弃生命的时候,你的哭声,那么响亮的哭声把我引到你的身边,我抱起你的那一刻,就注定这辈子放不下了。”
“爸…爸爸……”婉露大哭,她做梦都没想到面前喊了二十四年的爸爸竟然是她的养父,也是她的恩人呐!
她哭肿了眼睛,哭哑了嗓子,“扑通”一声跪在爸爸面前,重重的磕了一下头,“爸爸……养育之恩大于天,今后您就是我的亲生父亲,我给您养老,我来照顾您,爸……原谅女儿的不孝吧!”
段明毅红着眼睛扶起她,将她揽在怀里,婉露觉得爸爸的胸膛很宽阔,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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