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意义上《川北旧事》不算是小说,只是以石头的视角和片段式情节来反映川北的民俗风情以及80、90后的儿时记忆。
石头妈和石头老汉儿到张婆婆家帮忙,回来天已经黑了。忽闪忽闪的亮光跟着两口子从田坎上缓缓移动到院坝坎上,花狗冲着火光叫唤几声,扑上去就和石头老汉儿戏耍,一会衔裤脚,一会抬起前脚往身上爬。石头老汉儿倒也不在意,任由花狗打闹,不过石头妈就厌恶的骂开了,“遭瘟的,爬的满身都是泥巴,这两天莫得空洗衣裳哈。”这话倒不知是在骂花狗,还是在埋怨石头老汉儿。
“石头,石头,你在搞啥?”石头妈一脚踩熄火把,冲着堂屋里叫着。
“是不是睡着了?”
“睡着了!他个狗日的,看我们没在屋头,那还不得看电视看到十一二点!”
“哦哦,石头吃饭没得?”
“都喊他记得来吃晌午饭和夜饭,狗日的愣是没来,不晓得吃的啥。”
两口子说着话就进了堂屋,这才看见堂屋里黑灯瞎火的。石头妈转身就出去拿柴升火,石头老汉提着鼎锅到灶房里打水。石妈头正趴在火塘边上“噗,噗”的吹着火塘里几星明火,石头老汉儿已经打好水挂在火塘上。
火苗“呼呼”地烧起来,一股暖烘烘的热气就扑面而来,“妈亲,老汉儿亲,不如火亲。烧起火来,是要暖和些。”石头妈一边念叨着,一边脱下鞋袜烤起脚来。
“我去看看石头,是不是睡着了。”石头老汉儿说,说着就点起烟,吸一口,就往石头的卧室里走去。
石头老汉儿开门、开灯踏进门槛,一股劲风裹挟着寒冷就窜了进来,赶忙转身关上门,生怕把自家儿子冻着了。这才看见石头瞪着牛大的眼睛看着自己,“石头,没睡嗦。”
“睡不着,肚子疼。”石头有气无力的回应。
“咦,肚子疼?咋个了?”石头老汉儿走上床边,看了石头几眼,却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转过头冲着堂屋吆喝,“石头他妈,你来看下,娃儿肚子疼。”
这边石头老汉儿正看着自家儿子发呆,石头妈就三步两步的走了进来,“咋会肚子疼勒?中午和晚上吃东西没有?”
“吃了的,我自己的煮的面。”石头答。
“哦,来我看一下,”说着就搓搓手,等的暖和些就伸进被子摸石头肚子,“是不是这里疼?”
“不是。”
“那是不是这里疼?”
“不是。”
“那是哪里疼啊?”
“就是肚脐眼下边一点点。”
石头妈听了石头的话,就往石头肚脐眼下面摸去,“是不是这里?咦,硬邦邦的,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不晓得嘛!”
“估计是肚子吃着了。”
“要不然我去买点药!”石头老汉儿心疼儿子。
“就是吃着了,买药没得用。”石头妈毕竟是带大了两个孩子,有些自己的经验,便给石头老汉儿派了任务,”估计肚子里头有蛔虫了,你明天早些起来刮点苦楝树皮,给娃儿打下蛔虫。”
“是,该打得蛔虫了,腊月间了,不然过年咋吃肉啊!”石头老汉“嘿嘿”笑着应下了这份差事。
石头妈抛弃了刚回来两天的石头老汉儿,陪着儿子睡,一边给儿子揉肚子,一边“呼呼”扯扑打鼾的睡着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石头就被门外头“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了,不用看就晓得是石头老汉儿在院坝坎上修理柴刀把。两个人也不搭话,一个劲灶房忙活,一个往房后挂苦楝树皮。
“狗日的,我说咋个肚子疼哦!”
石头老汉儿刮完苦楝树皮,正要进灶房,就听石头妈念叨开了。
“面都不会煮,以后要饿死球。”石头妈见石头老汉儿没回话,自顾自的继续,“不晓得面要等水烧开了才下嗦,冷水煮面,吃了不肚子疼才怪。”
“娃儿还小,晓求得个啥?”石头老汉有些护着儿子。
“还小,我在他这么大的岁数的时候,还敢像他这样吃现成?”石头妈一边忙活早饭,一边回忆往昔,“我在他这么大,都背柴了,他外爷一回,我一回。大集体时候,早饭、晌午饭和夜饭,哪一顿不是我煮!挑水、磨面、舂米这些不都是我一个人干。要是他外婆上坡回来,早饭没煮好,那还不就是一顿黄荆条下面!”
“你那啥年代嘛!”石头老汉儿打断了石头妈喋喋不休的念叨。
“啥年代,啥年代不都得吃饭。”石头妈说,“你是要你儿子学假基督教,还是要你儿子学陈傻儿?”
这陈傻儿倒是这片山里家喻户晓的人物,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人物,反正石头没见过,石头妈和石头老汉儿也没见过。陈傻儿倒也不是真的傻儿,是一个小财主的儿子,八代单传,妈老汉儿喜欢的不得了,简直是“捧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长到十五六岁还十指不沾阳春水,也不让出门和娃娃些耍,生怕磕着碰着,那可就对不起十八代的老祖宗了。
话说有一天妈老汉儿要去外婆家帮忙。那时候,讲究门当户对,傻儿外婆家也是个不大不小的财主,带着傻儿去,还不得在亲戚朋友面前丢尽了脸面。便留傻儿在家里,一想这娃娃啥都不会,得给他弄些吃的,不然饿死球了咋办?傻儿妈倒是个机灵人,烧了一个锅口大的馍馍,中间掏个洞,挂在脖子上,饿了直接啃就是了。再在桌子上放上一大壶水,想着万事齐全,不会出啥岔子了,老两口子这才一步三回首的别了傻儿,去外婆家帮忙。
三天忙帮完,急冲冲的赶回家,想看看傻儿是不是饿了,是不是渴了。这一推门,就看见傻儿摊在地上,一动不动。看这情形,老两口子慌了,哭天抢地的扑在身上干嚎。这一嚎不要紧,倒是吓得傻儿一阵抽搐,这才晓得还有命。
傻儿妈问,‘幺儿啊,你咋这个样子了啊?’
傻儿半天才有气无力的回一句,‘妈,我饿。’
傻儿妈这才看见傻儿脖子上的馍馍除了套在脖子上那里大了一圈,其他地方一口未动,‘幺儿啊,你咋不吃馍馍啊?’
‘妈,我吃完脖子边边上的就吃不到了。你们咋不晓得早些回来啊?’
‘幺儿啊,你咋不晓得用手啊!’傻儿妈说完这句,哭嚎声就直上云天了。
“我们石头倒也不会是那个傻样儿撒。再说,我也没有惯死娃娃。”石头老汉辩解道,“莫说这些了,你搞快把饭煮在锅里,然后喊他起来。我先去熬苦楝树皮去。”
石头晓得要喝药,整死赖在床上不起来,不过最终扭不石头妈,几把扯起来穿上衣服就往堂屋里拖。正好这时候石头老汉儿也熬好了药,倒在碗里,一股冲脑壳的苦味就散出来了。
“妈,我不喝这个!”
“那你咋个肚子疼了滴啊?”
“现在好了嘛,一点都不疼,”说着揭起衣裳,拍着肚皮,“你看,你看,一点都不疼。”
“不行,不打蛔虫,过年吃不成好吃的。”
“哼,不吃就不吃,反正我不喝!”
两人一番唇枪舌战,石头妈却败下阵来,结果还是石头老汉儿花了五块钱买通了石头。用石头的话说,“这碗药五口就喝完了,一口一块钱,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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