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忙碌了一年,终于身心俱疲,年前朋友提议出去旅游,于是果断的背起行囊,开始了我的泰国之行。
12月29日乘坐红眼航班,穿过层层的云彩,历经几次颠簸,终于在30号的凌晨降落到廊曼机场,临下机前,朋友指着窗外说:“你看那灯火最热烈的地方,就是曼谷的市中心,就是暹罗广场。”
我看着闪烁的灯火,从四周漆黑的地面,一盏一盏的向中心蔓延,从点到线,从线到面,如同点燃的导火索,又像流动的星辰,在中间高楼耸立的地方,骤然汇聚,窜出一团蓬勃的篝火,点亮了整片夜空。
我看着夜晚的暹罗广场,注视着光线交错的罅隙,我想,这些灯火就像这个城市的脉络,而暹罗广场是不是就是这个城市的心脏。
第二天从机场酒店醒来之后,我们便出发去市中心,预定的民宿就在广场旁边的小巷里,几经周转,我来到了巨大商场旁边窄窄的小巷。
朋友在前面一刻不停的赶路,我在他身后悠闲的看着风景,看到粉红色的出租车,忽然用呢喃的泰语打招呼的行人,纵横交错的天桥,温热的暖风吹来,觉得这个城市有那么一点点暧昧,又有一点点迷人。
民宿入口的地方,有一尊巨大的半身佛陀雕像,黑色的身体,单手舒展开,肃穆的面容,似是怒目,又像凝视,我想到了家里大门上张贴的门神,同样让我琢磨不清的神态。
愣神的瞬间,旁边突然窜出了两个白人小孩,一对可爱的男孩女孩,金色的头发,浅浅的酒窝,还有缺了一半的门牙,他们就那么三下两下爬上佛陀的臂膀,然后用稚嫩的小脸贴在佛陀一边的脸上,等着他们的爸爸给他们照相。
我看着这个画面,觉得有点温馨,却又有点莫名的感动,此时佛陀狰狞的面容,仿佛变得有那么一点点的慈祥,有那么一点点温暖。
和风拂面而来,忽然闻到了淡淡的香料味道,浅浅的流淌在空气里,让人有点迷离而沉醉,再回首,男孩女孩已随他们的爸妈走远,隐没在马路对面的人群里。
2、
如果把城市也比作是一个人的话,那么我在想,曼谷也许就是一个时而灵动,时而亲切的少妇,她在初遇你的时候,动作轻盈,身着彩光,用一簇簇艳丽的灯火,惊艳你的眼球,引发你无穷的好奇与联想。
而在你一步步深入了解她之后,你会发现暹罗广场仿佛就是她深藏的面容,她慢慢的拿下纱帘,让你感受到她与人群亲切的相拥,而她浅浅的笑容,隐藏在那一座座的佛陀里,也在一个个凡人的心上。
从街道一侧走过去,令我惊讶的是,在百货大楼间的狭窄平台上,矗立着的一尊尊金色的佛像,灿烂耀眼的佛龛里,造型各异的佛像静立于小小的莲台之上,在百货商场巨大的背景之下,在汹涌嘈杂的人群之中,肃穆而庄严。
走过去的时候,总能看到有人在佛像前站定,慢慢的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念念有词,前一刻的嬉笑吵闹,仿佛这一刻都全部收敛而去,看他们离开时清澈的眼神,平静的面容,我愣愣的站了好久。
我想,泰国人的友好,可能不仅仅是因为信仰,我更愿意相信是人们本身对善良慈悲的追求,与佛家的教义有着某种天然的契合,是那冥冥之中的香味在心头淡淡的绽放。
3、
晚上,我们到四面佛的时候,已经是10点多了,原以为夜已深,可以细细看看这著名的佛像,可从天桥上走到四面佛的上方,看到汹涌的人潮环绕着四面佛,四处都是贩卖黄色花环和香的小贩,鼎盛的香火,将四周高耸的大楼映衬得如同寺庙的楼阁墙壁,神秘而深邃,不禁为这朝拜的盛景,蔚为惊叹。
走到天桥转弯的时候,看到一个枯瘦如柴的小女孩瘫坐在冰冷坚硬的地上,身上的背心已经全部沾满了泥土,长时间磨烂的衣服,碎成一条条的,空洞的眼神摩挲着来往的行人。
前面一个金发的女子在路过小女孩的时候,突然拉住了旁边魁梧的男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棕色的纸币,放在小女孩前面,跟男友一起双手合十弯腰行礼,嘴中还念念有词。
我走过的时候,也从口袋里搜了半天,找到一张五十的泰铢,放在小女孩面前,她的眼神依然黯淡无神,我心里也只是叹息一声,准备转身离去。
忽然想起之前金发女子,也学着双手合十微微的弯腰行礼,小女孩一下子像点中穴位一样,一下子并拢了双腿,双手合十向我回礼,小小的眸眼有着动人的亮光。
我一下好像触动了心里的某种情绪,我慢慢的回想,女孩的这样的表现,是因为我对女孩的怜悯么,是因为我拿出的钱币么,是因为我的尊重么?
我不知道,也许,是她信仰的佛教,是我笨拙的合十礼,是感受到了这个城市陌生人的善意吧。
朋友正在发愣,看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四面佛,突然跟我说:“这是他第二次来泰国,来四面佛这里了,上一次他来的时候,四面佛这边刚发生了恐怖袭击,发生了巨大的爆炸,很多朝拜的人在爆炸里或死或伤。”
我看着完好无损的佛像,看着一个又一个面孔从我身前走过,走到四面佛的一面,虔诚的祷告,认真的诵念着什么,一会又换一面祈祷,我忽然在想,佛祖到底给予着谁慈悲,又怜悯着谁的境遇,我们祈祷着什么,又能获得什么。
我看着一张张或白色、或黑色、或黄色的面孔,听着他们不同的话语,闻见香火浓郁的气息,流动的火光此起彼伏,我仿佛看到了灯火如花开般在空气中竞相绽放,绚烂迷人。
4、
霓虹闪烁的暹罗广场仿佛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等我们准备回民宿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我们走着来时的小路,突然听见一个小型百货商场的门口,还有一个歌手在作表演,温厚而不失磁性的嗓音,即使在稍显吵闹的街边,也显得格外有魅力,我们不自然的停下脚步聆听。
可能是因为泰语本身就软糯绵长,再加上我们本身不懂词句的意思,仅能听着婉转的旋律,就让歌声显得格外令人着迷。
我听着歌曲,侧身从高楼的空隙望着夜晚的天空,零星的星光疏疏落落的透过云层,明明灭灭的样子让天幕显得有点神秘而动人,我就那样回想着这一路的行程。
我想用旅行来慰藉自己的内心,去释放掉疲惫、躁郁、愤怒、悲伤的情绪,因为在原有的生活里找不到自己的依赖,想不通那些生活中琐碎的羁绊,负面的情绪被放大很多倍,放大到看不见这个世界简单的善意,所以就来到陌生的地方来寻找内心真实的自己,找到自己的善良和慈悲。
我一路行走,仿佛也与一位睿智的老者聊天,他跟我说对佛的敬仰,对善的追寻,谈他们自己的际遇,也聊他们脉络里的人生,他们抬头看天,低首拜佛,不是刻意的表演,而是最普通的习惯,是拜别人,也是拜自己,时时提醒自己,不忘记与这世界温柔的相聚。
世间风雨琳琅,山水终会相逢,我们行走在自己的人生里,也参与着别人的人生,当我们写出人生优美的词句的时候,不用慌张没有契合的旋律,你要相信在某个地方,会有一个注定的人,来帮你谱上动人的音符,所以善待每一个恰逢其会的相遇,也许就会遇见这个世界的善意。
等你在下一次蓦然回首时,便会在某个灯火阑珊的瞬间,遇见真心,遇见心头苦苦追寻的那两行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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