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和西(3)
文/獠牙扎唇
咖啡店外树萌下的长椅上，小央安静地坐着，海藻般流动的长发在微风散发着香气。此刻她表现出的善良少女的模样，虽然很自然但和我所认识的她完全不一样。
我很反感这种变化从容自如的人，这对我来说十分可怕。
“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我拿着手机，快速地发送信息，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觉得你有什么可以给我？”小央抬起脸，笑容干净地注视着我。
“既然你都知道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为什么还要来烦我，甚至还去打扰我家人！”
“既然你讨厌我，为什么你昨晚还劝说我别自杀？”小央转身冷不丁地一巴掌怕在我肩膀上，虽然隔着一件白T恤但真的疼...
“我相信换作任何人看见有人寻死都会尽力去阻拦。现在你明白了吧，可以走了吧？”
“你做人做事有原则吗？”她问道。
“我直白点跟你说吧，你给我的感觉，浪荡放纵，做事不考虑后果，行为举止像个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患者一样。我不想和你这种无拘无束的人走得太近，对我没有好处而且再这样下去，我迟早都会被你害死。我对我现在所拥有的生活感到满足和幸福，所以我不希望被任何人破坏。”
“这就对了嘛，你能够清楚的明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哪条线不能越过。这就说明你是个有原则的人咯！那有原则的人做事是不是该有始有终呢？”
“我们昨晚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我还给你处理了伤口。你还砸了我家一个玻璃杯，留下了一枚一元的硬币，一会再给我5块吧，因为那杯子进货价是6块。”
“你家的破杯子难道比我们现在谈的事还要重要吗？”
“昨晚那件破事已经结束了好吗！难不成你今天来是给我，帮你处理伤口的人工费吗？”
“人工费？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打成残废？你再仔细想想，昨晚那破事到底结没结束。”
这女的...本性终于开始暴露了。
“你把我骗到东方广场，然后托你的福坐了一趟不用钱的车回来。事情很自然就结束了啊。”
“现在你是个负责任讲原则的人，我本来想一死了之，你却不让我死，提议我周末玩两天说不定会改变想法对吧。”
“没错啊，周末你去玩你的就是了，你来找我干嘛？”我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我呢，在打算自杀之前就已经度过了无数个周末。那么问题来了，我度过这么多周末依旧落得这个下场，你是不是应该带我去感受一下你所说的会改变想法的周末啊？”
这个神经病...我放下手机转头无语地看着这个强词夺理的女生，竟然呛得我无话可说。
“如果我说不，你今天是不是就打算跟我死磕到底？”发完信息后，我抬头就看到她一个劲地冲我点头。
“行吧！”
初春暖阳四照，人们穿着单薄的衣裳乘着凉风和亲朋好友有说有笑地走在周末的步行街上。
原本在厨房工作的李叔因为家事请假了，所以养父母只好在厨房里做客人的食物和甜点，而我在吧台里一杯接一杯地做着咖啡，小央则手忙脚乱地穿梭在一楼和二楼的各个桌间，手里的托盘一会放着咖啡一会放着食物。
每来吧台拿次客人的咖啡就瞪我一眼，养母偶尔出来以担忧的眼神看着我，并且发短信问我，让人家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这样干活会不会不太好。
我跟她说没关系，因为这是她要求的。
虽然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但妹妹的缺席却让我十分在意。
看着小央手忙脚乱地走来走去，突然想起以往妹妹来回走动的模样，心里有些愧疚。
刚开始本来是妹妹负责比较轻松的吧台，我负责帮客人下单和端东西收拾东西之类的。
但由于我听不到和说不了的原因，养父母就让妹妹负责外面，让我负责吧台。
如果她要是有个正常点的哥哥，也许她就不会每天回到家就像进入一个陌生的世界。躲在房间里，没人了解她的想法，没有倾听她的烦恼。
在我愣神想时候，小央突然出现在我面前，隔着吧台伸直了手捏住我的脸。
我拍开她的手，环顾店内，没人的桌面上干干净净，有人的桌面上该出的东西都出了。暂时基本上没什么事做了。
“我们出去玩吧，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做过服务员，要不是我心情好，那破托盘我早就给你砸了！”小央一屁股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
“那你现在改变想法了吗？还想死吗？”
“改变主意了，不想了！”小央挺直腰杆看着我，一个劲地摇头。
“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我怕我没改变主意之前就累死在这里了...”
这时，一股暖流冲右侧袭来。妹妹推开玻璃门，经过我们面前时，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们一眼，随后向二楼的走去。
小央从高脚椅上滑下来，以为她是客人准备跟上去。
我拉住了她，拿起手机解释道，那个人是我妹妹。
“看得出来你们俩关系很僵硬。”小央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瞎说！”我否定道。
“那她刚才看着你，怎么笑都不笑一下。”
几个客人从小央身后经过，我示意她有客人走了，赶紧去干活。其实是不想再和她聊这个话题。
小央极不情愿慢吞吞地走开。
放在吧台下的手机一阵震动，我拿起手机看到妹妹发来一条信息。
“那个女生是兼职生吗？”
“不是。”我回复道。
“你女朋友吗？”
“当然不是了！”
“那她既然不是兼职生也不是你女朋友，为什么会在这里帮忙？”
“呃...这事说来话长，改天有空你还想知道的话，我再解释给你听，挺有意思的这事。”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对这事这么感兴趣，但如果她想从我这知道任何事情，我都十分乐意告诉她。
妹妹没有再回我信息，而是从二楼的休息室换了一件衣服下来帮忙。
小央看到牧林下来干活便屁颠屁颠跑进吧台，自己弄了一杯饮料蹲在地上悄悄喝。
“你就不能出去好好的坐喝吗？”我拿起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给她。
“我他妈乐意，要你管ヽ(‘ー`)ノ！”看着她信息后面加的‘不服来抽我啊’的表情，真的想一脚飞过去。
“你喝完这杯饮料就走吧，今天就先到这了。”
“我他妈给你累死累活的干，你不请我吃顿好的，我明天就在你家店门口放血，你信不信？”
这疯子又开始胡言乱语，天知道她会不会说到做到。
我看了一眼时间，午饭时间早已经到了，那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客人走后，店铺才会进入休息时间，准备吃饭之类的。
今天的话，我不太想让小央和家人坐在一块吃饭，一方面是我不敢保证她会对我家人说些什么疯言疯语，另一方面是我真的快受不了她一边装清纯一边给我发脏话的样子。
小央站了起来，把空杯子往吧台下一放，猝不及防地抓起我的手往她嘴上擦，我连忙抽回手，咬着牙把手背上的水渍蹭在衣服上。
我正准备拿起手机发短信骂她，赫然看见一双手把装满咖啡杯的托盘推到我面前，右手小臂上的淤青格外显眼。
抬头一看，妹妹皱起眉头嫌弃地看了小央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她刚才的行为是在挑衅我吗？”小央放下手机双手插腰，抬头望着灯光，火气上头地无语地扬起嘴角。
“谁让你做这么恶心人的动作！”我斜视了她一眼，走出吧台。
妹妹在角落处收拾着客人离开后留下的马克杯。
“你手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是谁欺负你了吗？”
我走过去，妹妹停下手上的活，不解地看着我。我转了转手中的手机示意她看手机。
“不管你的事，不用你管！”
我气得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根本顾不上店里还有其他客人。妹妹像断电的机器人般纹丝不动，手中拿着的杯子久久未能放下。这是我第一次冲她发火。
“我天天说你是我妹妹，你是我妹妹。你真以为我是说说而已的吗？就算有三颗子弹，我都会帮你挡两颗。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拿起手机一口气打下好几行字发送出去。
我注意到养母和小央正在吧台里静望着这边讨论着什么。
“摔的...”妹妹把手机放进口袋，将装好马克杯的托盘端走，放在吧台上后又上了二楼。
店里的客人陆陆续续离开后，我向养母解释过后带着小央去了我平时经常去的小店铺里吃拉面。
“你刚才干嘛凶你妹妹啊？”小央夹起热腾腾的拉面一边吹一边发信息给我。
“吃你的面，一会我还要回去帮忙。”可能是早上在店铺里早餐吃太饱了，所以没胃口的我只要了一杯加冰的可乐。
“下午还要去吗？带我出去玩吧！”
“你自己不会去玩啊，你以为我天天像你一样游手好闲。”
“小屁孩，姐姐做兼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手指！”
“既然那么努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关于你妈的事，不准备和我说说吗？”
“我不是说了吗，像你一样，聋哑人，安静。我从小跟妈妈在一块待习惯了，和那些整天唧唧歪歪的人在一块反而不舒服。”
“巧了，我从小和为人正派的人待惯了，和你这种神经病医院逃出来的精神病患者似的人待一块反而让我感到不安。”
小央看过我发的短信后扬起手中的筷子就往桌面上拍下去。幸好店里除了一脸迷茫的老板外没有其他人。
“这不，说你两句就开始犯病了。这不愤怒调节障碍症还能是什么？”
小央注视着我咬牙切齿地拿起手机。
“你...等我吃饱了再收拾你。”
随后她又低下头一手夹着面一手玩着手机继续吃面。
晶莹剔透的冰块在玻璃杯里逐渐消融，小央捧起比她脸还大的面碗将汤汁一饮而进。
街道上阳光明媚却下起了倾盆大雨，大颗大颗的雨珠在阳光下高空中如同钻石般闪烁着引人注目的光芒。
趁雨没下大，我起身率先走出拉面店，沿着步行街的屋檐往回走。面钱自然就记在老板的熟人簿里，月底就会有好几个像我一样懒的一次次给的家伙来结清面钱。
手中的手机一阵震动，我转身看向跟出来的小央，估计是她刚才一边吃面一边玩手机的时候――编辑的一长串信息发。
“就像我刚才所说的，因为和安静的人待惯了，所以和那些嘻嘻哈哈有说有笑的人在一起反而让我感到不自在。你安静从容的神情简直就和我妈一模一样，它就像一种古老的巫术吸引着我靠近你，所以拜托你别推开我。哪怕让我做你的跟屁虫也可以。”
清凉的雨珠落在地面溅在裸露在外的脚踝上，不知道为何，面对这个神经病时原本强硬的防备心突然松弛下来。
“再不走一会就成落汤鸡了！”回复她信息后，我收起手机继续往前走。
突然，一只手插进我左边裤袋和我的手背贴在一块。这神经病一乐呵就开始干傻事。
我把手抽出来瞪了她一眼，算是警告吧。
结果她一把将我拉进雨幕里，水珠浸透衣服漫过肌肤，倾盆大雨里阳光璀璨。
这神经病拉着我又跳又笑的，很快我们就全身湿透了，逃已经来不及了，当时心里第一想法就是――幸好我的手机是防水。
而我无意中看到远处妹妹撑着一把伞，手里拿着一伞，和我的眼神对上后转身就走了。
咖啡店二楼的休息室里，木窗外的天空已经恢复晴朗。小央坐在圆桌旁的木椅上，咬着嘴唇撕下膝盖和手肘处的绷带。
刚结的薄薄的痂被刚才那场雨和这个神经病无所顾忌的动作给撕裂了。
我走过去随手把毛巾一扔扔在她脑袋上，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打开急救箱重新给她清理伤口和换上干净的绷带。
处理好伤口后，小央拍了拍我的脑袋，指了指我放在桌面的手机。
我合起急救箱，起身坐在身后的木椅上，顺手拿起手机。
“你给我处理伤口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小学的时候因为跟其他男孩打架，摔倒在地上擦伤膝盖后我妈给我涂红药水的样子。”
透射阳光的水渍依附在她的发梢上闪闪发亮，白皙的皮肤和泛红的双眼皮使她看上去就像邻家上小学的小妹妹。
面对她发给我的这段话，我不知道该感到抱歉还是庆幸，因为我不确定这会给她带来温暖还是揭开她刚结痂的伤口时的那种疼痛。
“我们都湿透了，我得回家洗澡换衣服，你也赶快回家洗个热水澡吧，别弄感冒了。”我避开那个话题说道。
“我家离这太远了，我怕我还没回去就感冒了。”
“你又开始坑蒙拐骗了对不对？”
“是真的远！”小央发完信息，一巴掌拍在我大腿上，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发现你真的是流氓啊流氓。你耍流氓靠近我，现在又要耍流氓进我家！”我摸了摸大腿，是真的疼...
“我跟你说，我要是感冒了我就告你，这是工伤。”
“我们又没没签劳动合同，算不上工伤。”
“那我就去跟伯母告状，我说你把我推进雨里，还踢我膝盖！伯母可喜欢我了，你试试看嘛！”小央一副坐等看戏的模样看着我。
我挠了挠眉毛，心烦意乱。
“关键是吧...我家里没有你的衣服，我妹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穿她衣服了。”
“没事，我穿伯母的，我这就去征求她同意。”小央二话不说，起身就走出休息室。
“干脆下午你带你朋友出去玩吧，客人不多，没事。”从咖啡店走出来后，走在回家的路上，收到养母的发了的信息。
我收起手机，看向走在我旁边的小央。
她抬起头似乎察觉到，我要说什么又或者在考虑着什么。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她发完信息后用肩膀撞了撞我。
“你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洗澡，换衣服，然后你给我吹头发。”
“走吧，我们先去理发店，让别人先帮你把头洗了。”我拉着她，准备走过斑马线。
小央甩开我的手，低头自个快步往前走。
小区门口坐在保安室外穿着白背心大裤衩拿着芭蕉扇从小看着我长大的老大爷，看到我带着女生回家，指着我一阵奸笑――一副你小子终于开窍了的模样。
我尴尬地摆了摆手，表示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小央倒好，一把搂着我的手臂，拉着我往小区里走。
“给不给我吹头发？”刚才从养母卧室出来趁我不注意跑进我卧室将门反锁穿上我白衬衫的小央此刻正盘腿坐在我的床上。
“你自己没手啊！”我发完信息，将手机随手扔在床上，转身从衣柜里拿了一件白T恤出来。
事实上，虽然她穿了母亲的短裤和我的白衬衫但裸露出来的肌肤还是太多了，但凡是个没瞎的人都看得出我在躲这个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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