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的牵挂

快中午一点的时候，春季学期总结培训会才喊了停。老师们都蔫蔫的，疲惫不堪地从会议室出来，都默默地，尽量把体内仅存的力气留给脚步。偶尔有一两个说话的，声音却不及办公楼前树上的蝉鸣。

从集体阅卷，到总结会议，再到培训会议，全体教师已经连续熬了整整六天。每天从早八点到晚九点半，中午吃饭加休息两小时，晚餐一小时，可还要被“拖堂”挤压……学生考完回家之后，仅有的一个食堂也就关了门，老师们要么自己掏钱进馆子，要么中午赶回去一次做好两顿的饭。大家心里可谓怨声载道，可哪一个学期结束，不是这样的？

“唉！”熬吧！连续熬过这十天，就可以休息休息了。大家摇头叹气，很快，也都悄然散去。

李老师一只手撑着旧太阳伞，一只手不断捶打着肩膀和腰。走在正午发白的阳光下，她脸色也有些苍白，走得也要慢一些。

她的心里，却并不觉得太累。不觉得太累不是没感觉到累，而是她心里有牵挂——她家杨老师此刻不知道在去哪个学生家的路上呢？衣服早汗湿了吧？带的水喝完了，是不是又随便灌装了生水？藿香正气液有没有喝？午饭有没有着落……

一路念着想着，李老师回到了教师楼的家。打开门的一瞬间，她就看见了鞋柜台面上的藿香正气液……李老师心里咯噔一下，刹那间脸色一沉，她感觉自己中暑了，鞋也顾不上换，走进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颗汗珠子从额边顺着太阳穴流下，像有虫子一路爬了下来，也不抬手去擦。

手机响了，她回神抬起一看，是杨老师发来的：“上午两家还算顺利，中午我们吃过了，你也要吃好。”

李老师立即打了电话过去，却又提醒着“无法接通”，看来刚才的信息也是杨老师好不容易发出来的，此时又没信号了。

李老师起身去了厨房，做饭已经来不及，她给自己做了一碗面条。对着风扇，刚准备吃，又想起了冰箱里还有昨天的肉末泡豇豆，于是起身加了些在碗里。刚准备吃，又想起什么，又去拿了一盒酸奶放在碗边，拍了一张，发给杨老师，还配了个调皮的笑脸。

李老师放回了酸奶，加快节奏干掉这碗酸辣的面条，快速收拾了，又往办公楼走去。

晚餐时候，李老师和杨老师通了电话，说今天有望提前回家等等，两人都显得很开心。刚挂了电话，儿子又发信息，让他们注意避暑等等。晚上的学习，李老师明显愉快多了。

山里的小镇，灯光在夜里似有若无。李老师散会出来的时候，杨老师已经在办公楼下等着。夜风习习，星斗漫天，本已很疲累，也有点儿晚，但时间终于属于自己，世界也终于安静下来，两人默契地走向学校大操场，去溜一圈儿。

“看杨老师发型，还比较整齐，今天应该比昨天好些吧？”

“又是三万多步的一天。”杨老师依然说得轻松，转而又皱着眉说，“下午家访的一个孩子，成绩还可以，就是很灵光那个xxx，我们班主任和老师都当成宝一样……可能还是留不住了。”

“他家经济不是支撑不了孩子进城读书吗？”

“他父母还是决定自己再省点儿，让他去县里读书，那边学校做了测试之后，也巴不得早点儿转过去。哎……”

“是不是还要去一趟？”

“肯定咯，只有再争取一下，我们几乎可以保证孩子在这里能保持住成绩。还有一年，中考考好了，初中毕业了再出去，也可以更好适应。下次罗校可能也会去……初中这边今年情况太具体了。”

“我们这边五年级那个孙老师的班，也确定要走三个，还有一个犹豫的。她急得双脚跳，天天都在和家长沟通，现在估计那个犹豫的不会走了。哎……这下她也不是人数最多的班了……”李老师沉默了，不一会儿突然换了语气，转头对杨老师轻轻笑了一下，说，“儿子反复叮嘱让你别接太多课了，都要退休的人，每年操不完的心。”

“儿子大了，又懂事了许多，欣慰啊！说没说多久又能连休？”

“没说，今天你又没带藿香正气液，我担心了一下午，明天可一定记得。走，回去给你泡脚，这几天可是它们最辛苦。”

两人边说边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