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我要把那新房子，刷得更漂亮。刷了房顶又刷墙，刷子像飞一样......”杨建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把手往床边柜子上伸，摸索了足足15秒才摸到那该死的手机。他眼睛都没睁，把手机搁在旁边，食指点在手机屏幕上往上一划，整个世界清净了。他赶紧把手缩回毛毯里，深秋时节清晨六点，冷得很，还是被窝里舒服。
“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我要把那新房子，刷得更......”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杨建睁开了眼，拿起手机一瞧，强子打来的。强子是自己打小的朋友，在一家小装修公司工作，他们公司忙不过来的时候，经常把一些装水管、煤气管等各种乱七八糟管的外包给杨建。有时甚至也让杨建去拉电线网线，按他的话说反正技术要求不高，又电不死人，拉管是拉，拉电线也是拉。
“喂，强子，你烦不烦，才6点55分24秒，你就打电话扰人好梦。”杨建一脸不耐烦。昨晚跟他们一起加班给一小公司办公室拉水管，加班到一点多，回家洗个澡睡觉已经就二点了。才睡了不到五个小时就被叫醒，刚过三十的杨建有点吃不消。
“建哥，别发火啊，兄弟我比你还起得早呢！还55分24秒，你这一秒一秒的算这么清楚，你按秒收费是怎么的？”听得出来强子也是有些火气。
“说吧，又怎么了，可还没到昨天说好的时间啊！”
“是没到，可这不又有变化了嘛。我们老板说客户昨天跟他打电话，要我们今天上午完工，下午他们还要恢复上班呢！”
“上午完工就完工，你一大早的就打我电话干嘛，还不到九点，早着呢。”
“说什么九点，你又不是在那种公司上班，再说等九点才干活，你能弄完吗？快点，我车快到你楼下了，等你啊。”说完强子就挂了。
杨建转身又倒在了床上，“管他呢，再睡五分钟再说。”强子每次说快到了，其实最快都还要15分钟。
这一睡就又睡了10分钟，杨建从床上跳了起来，才发现自己就只穿着件背心和裤衩，一阵寒意从各个脖子、手，和裤管外的通风处往里钻进来。用了20秒把外套和长裤穿上，就跑进了洗手间。说是洗手间，其实就是把才一条走廊宽的隔间分成两半，一半成了厨房，一半成了洗手间。刷牙洗脸洗澡上厕所都在洗手间里。
刚从洗手间出来，就听到楼下强子那辆破车熟悉的喇叭声。杨建背着工具包，拿着手机就下楼。
强子的车后座从来就坐不了人，不是放着各种箱子盒子就是什么工具，反正是一推乱七八糟的东西。杨建只能坐在副驾驶上，手里还得抱着自己那又破又脏的工具包。
“强子，你今天吃错药了吧，这么准时？”从车子前面挡风玻璃下强子的早餐包里拿了个馒头一边咬一边说。
“你才吃错药了，我什么时候不准时了？你别吃我的馒头，我自己才买了两个馒头。”
“我还不知道你，肯定早吃了两个才把这两个放这里。”说着杨建把剩下的那个也拿在手里，“这个我也吃了啊，下回我请你吃火锅。”
“得了吧，一年也见不到你请一次。我跟你说，我们老板说了，今天上午无论如何要把活干完。工程紧任务重，今天咱们干活利索点。”
“还工程工程，你们这叫工程？人家工程哪个不是至少成百上千万？你们什么时候拉个这样的单，我也好跟着吃顿好的？”
“你别不知足了，要真是那种大单，老板敢拿给你做？”
“怎么？你是说我的活干得不好？”听这话杨建可不乐意了。
“那倒不是，只是你一散兵游勇的，谁请你啊。那种大工程人家都找有资质的公司。”
两人一路抬杠，半小时候后赶到目的地。
二
等到下午完工，已经过了三点半。那客户带着几个愁眉苦脸的员工，站在门外等了一个半小时。那客户很不满意，强子他老板好说歹说，那客户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等下就把余款打过来。
回家的路上，杨建问：“强子，我那钱什么时候能拿到？”
“你急什么？我们老板拿到钱你就能拿到钱。”
“可上次的钱都还没给我呢？”
“我们老板也还没拿到啊！你又不等着钱用，急什么！”
杨建心想我要房没房要车没车，都三十了连老婆影都没见到，我能不急？可他也知道，急也没用，谁手头都紧，过年前能拿到钱就谢天谢地了。
下午，杨建在家补觉。
“你入学的新书包，有人给你拿；你雨中的花折伞，有人给你打；你爱吃的三鲜馅，有人给你包......”手机又响了。杨建一翻身爬了起来，“妈，有什么事？”
“不是妈，是我！”是姐姐杨秀，声音中带着丝急切还有哭腔。
“姐，怎么是你？怎么了？”
“爸爸昨天晚上又进医院了，我今天赶了过来，医生说爸爸不能拖了，这次必须马上做手术。”
“那赶紧做啊！”
“医生说要先准备至少二十五万，如果手术成功，后续可能还要十到十五万。”
“那么多！什么时候交？”
“最晚后天，这两天可以在医院先治着，可后天要是还不交钱做手术，以后再做手术也晚了。”
“姐，那你手上有多少钱？”
“我哪有多少钱？你那两个外甥读书，你姐夫最近又没工作，家里那点钱早用完了。我手上还有三万，估计能跟你姐夫他两个姨各借一万，我就能凑这么多。”
杨建心里盘算，自己卡上有五万多，强子公司那里五万多，自己再找朋友借一借，顶多也就十二三万，算上姐姐那五万，离二十五万还差七八万，而且还要强子公司那五万多能拿到。
“姐，你先别急，我先挂了，现在就去筹钱。”
挂了电话，杨建一边往外走，一边马上拨通了强子电话：“强子，你听我说，你要赶紧跟你老板说，把我的钱先给我，我有急用。”
“建哥，上午都跟你说了，老板拿到钱才能给你。”
“不行，我等着钱去做手术！”杨建急了。
“怎么了，你怎么了？”强子也感觉到了杨建的急切。
“不是我，是我爸，我爸病了，现在在医院等着做手术，要二十五万！”杨建几乎是在吼，都快吼出哭腔了。
“好，你别急，我跟老板说说。”
三
杨建来到银行，他知道五万以上只能在柜台取。他拿了号，正是下午忙的时候，银行人多，前面还有十几个人在等着。杨建坐在银行的椅子上，坐立不安，不时拿出手机来看。
手机终于响了，是强子：“强子，怎么样？”
“建哥，老板说了，公司账上现在一分钱都没有。我求了他半天，他才答应自己先拿三万出来。”
“你没跟他说我等着钱去做手术吗？”
“说了，就是说了他才答应拿三万出来。”
杨建没招了，坐在椅子上没出声，右手揪着自己的手发，快要揪下一把来。又听到强子问：“建哥，这样吧，你还缺多少？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这或许是根稻草，强子这几年混得还不错，起码比自己好。“要25万医院才同意动手术，我现在还差十来万。你有多少？”
“我手上也就二三万块钱，你知道我家建房子，我钱也花得差不多了，这钱本来还是准备装修的钱。”
“那好，强子，先把这三万借给我，我一定尽快还你。”
“不急还，先把叔病治好，有钱了再还，房子晚点装也没关系。我现在就把钱打到你的卡里，几分钟你就可以到银行去取。”
“我现在就在银行，谢谢你，强子！”杨建脸上都流泪了。挂了手机，才看到旁边有几个人都在看他。用衣袖擦了把脸，杨建把脸偏向另一边。
杨建从来都没觉得银行办事的速度有这么慢过，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前面也才少了五个人。杨建等在这里，给自己有数的几个朋友打电话。有几个打不通，打通的几个听说是要借钱，连忙向他吐苦水。杨建知道这年头谁都不容易，更何况如今世道不好，不是最好的朋友谁肯借钱给你？
最后总算有个朋友愿意借一万，但现在不方便，问了杨建的账号，说要明天才能转账给他。杨建千恩万谢，又开始给还能联系上的同学打电话。情况跟之前差不多，倒是后来有两个大学时的女同学听了，每人愿意借二万给他，其中一个还是他以前的同桌，当时两人关系可不太好。同样，其中一个也说要明天才有时间转账。
杨建算了算，现在有21万了，还差四万。能找的人都找过了，怎么办？这时听到柜台在叫他的号，他把卡给柜台，说要把钱都取了，柜台查过后，告诉他里面有8万2千1百。杨建想明天反正还要来，干脆明天一起转给姐姐就行了。拿出手机打给强子：“强子，我查了一下，少了三万。”
“我那三万已经打过去了，估计是老板那边的还没有，你再等等，我再去问问。”
等不久，强子打电话告诉他，老板说现在不方便，明天一定打给他。
杨建回到家，跟姐姐通电话，问爸爸怎么样了。姐姐告诉他爸爸看起来还算稳定，问他凑了多少钱了。杨建跟姐姐说了，只少四万了，大家再想想办法看还能找谁。
杨建一晚都没睡，一直在盘算着能找谁借钱。早些年为了供自己读大学，跟亲戚邻居都借遍了，三年前才还清。后来爸爸病了，又找人借过一遍，到去年自己才还清。因为没钱做手术，爸爸的病才拖到了现在。
第二天天还没亮，杨建就起来，拿出本子把借的钱记下，用父母的话说，借钱给你是天大的人情，钱容易还，但人情不容易。但不管如何，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还的。
刚到八点，银行还没开门，杨建就守在取款机前查账，等着钱进来。大约十点，帐上进来了四万，两个女同学发信息告诉他钱已经转了。接下来直到下午一点，又有一万进来，之前承诺借一万的朋友发信息告诉他转账完成。杨建打电话问强子，怎么那三万还没来，强子说没打通老板电话。
就这么打电话借钱，被拒绝，打电话，拒绝，杨建一上午打了不知道多少电话，喉咙都嘶哑了，还是一分钱没借到。雪上加霜的是，强子老板那边还是没接电话，强子告诉他，可能这三万是拿不到了。
这无疑是个晴天霹雳，杨建被震蒙了。本来还差四万都没办法，现在这三万没了，怎么办？
银行都下班了，杨建在旁边找了个店胡乱吃了点饭，就又守在取款机旁，先是每半小时，后是每十分钟查看一下余额，希望强子他老板突然良心发现，把钱打过来。等到晚上十二点，卡里还是余额仍是未变。
杨建只能回家，回家的路上接到姐姐的电话。姐姐说她又找亲戚朋友，这家二千那家五百的，又凑了一万八，可接下来，她实在是不知道找谁了。
挂了姐姐电话，强子的电话又打了过来，问他还差多少钱。得知还差五万多，强子狠下心来，说他有两张刚办的信用卡，额度有一万，他可以套现取出两万来。
杨建给自己抽了一耳光，如果当初强子劝自己一起去办信用卡的时候，自己也办上两张，说不定会好一些。自己当时还笑他充老板，说信用卡是老板们用的。
第二天，杨建去取钱，心想还差三万多，看能不能跟医院打个招呼，能不能先欠着。来到银行，发现即使是一大早，银行的人也不少。他只能又在那边等。银行大堂经理看到他这两天几乎就泡在这里，过来问他怎么回事。看着大堂经理那职业化的笑容，他竟然感到一丝温暖。这两天为了借钱，谁又给过自己一个笑脸？
他跟大堂经理说了自己的情况，大堂经理当然不是说能借钱给他，但她也想到了帮他的方式。大堂经理跟银行负责VIP客户的人打了招呼后，就让他坐到了VIP客户室里，只等前面那个打扮时髦的有钱太太业务办完，下一个就是他。
杨建在那里等着，那有钱的太太也是取钱，银行业务员一边给她办理业务一边还跟她聊天，看来两人很熟。
“陈姐，这次取这么多钱，准备去买房？”
“哪里，上个月才刚在滨江别墅那买了一套，哪能又买。”
“滨江别墅？你可真有钱，那里听说一套别墅一千多万啊！”
“是啊，有一千多万的，我那个小点，八百多万。”
“八百多万，那么多！那这次是去......”
“看上一辆玛莎，一百多万，4S店那里说系统有问题，转不了账，家里没这么多现金，差二十万，所以我才来取钱。”她把声音压得很低，还回过头来四处看了一眼。
“一百多万买辆车！”杨建有点晕。
不久，轮到杨建，很快就拿钱走人。
走出银行大门，杨建一片茫然，只差三万多了，可接下来这三万多能去哪借？一股怒火从杨建心底里升起来，“那个该死的老陈！”老陈是强子的老板。如果能拿到他那五万，哪怕是他之前答应的三万，自己爸爸现在已经在手术台上做手术。“如果那该死的在这里，我一定咬死他。”杨建牙咬得嘎嘣响。
正如有人常说的，人生没有如果，而且即使这如果成立，咬死那个该死的，那三万多还是没处去借。
杨建心里空落落的，这个世界看起来此时显得那么不真切。有人能花八百万买房，更能花一百多万买车，可自己却还缺三万块钱给自己爸爸动手术。一个花花的包在自己眼前晃啊晃，上面交织在一起的两个金晃晃的字母发出刺目的光芒。一个L，一个V，杨建读过大学，知道那代表什么，自己也曾在网上查过，据说一个包卖到几万是常事。此时那个图案就像是一张脸，对自己发出无声的嘲笑。
是刚才银行取钱的那个“陈姐”，之前自己在一旁等待的时候，不经意的注意过她的这个LV包。杨建知道这个包里现在至少有二十万。一时鬼使神差，杨建向她走了过去，“陈小姐，你好，我们刚见过的。你能借三万块钱给我吗？”
陈小姐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到杨建那双因两夜没睡而通红的眼，畏惧的后退了一步，“你是谁？我又不认识你，凭什么借钱给你？”仔细打量了杨建两眼，认出是刚才在银行里的那个人。
杨建连忙从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我叫杨建，刚才在银行我们见过的。这是我的身份证，只要你借钱给我，我可以把我的身份证压给你。”
“我要你身份证干什么？就算见过你我又凭什么借钱给你？要钱回家找你娘借去！”说着对他鄙夷的一笑，回过头往前走去。
杨建受刺激了，“找你娘借去？我娘要是有钱我还找你？”杨建跑上前去抢了她包就跑了。
这“陈姐”没想到他竟然敢光天化日在银行门口抢劫，等反应过来后发现抢包的人已经不见了。手机什么的都放在包里，打不了电话报警，她连忙回到银行。
四
杨建抢了包，跑出了两公里远才醒悟过来自己都干了什么。之前没感觉，现在他开始后悔，吓得心呯呯地跳，直似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他受的教育告诉他这样做不对，也告诉他自己必然是无处可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八个大字一直在他眼前跳动。
现在一切都晚了，他定了定神，这时候最重要的是把钱寄回给在医院等待的姐姐，爸爸还等着这钱去救命。
他找了一家银行，从包里拿了四万块，把这四万块连同卡里所有的钱转到了姐姐的账上。然后拨通了姐姐的电话，“姐，钱我转到你账号了，一共十九万。赶紧让医院给爸爸安排手术。”
“好的好的，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姐姐为钱焦头烂额，听到钱够了都忘了问弟弟哪来这么多钱。
挂了电话，杨建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反而不怕了。
第二天一大早，银行才刚刚开门，他戴上了口罩，提着昨天那个LV包，来到昨天的银行。几个工作人员都奇怪的看着他，一个男人提着一个女士LV包，怎么看都很怪。大堂经理还是那个大堂经理，他向大堂经理走了过去。
大堂经理看这人有些眼熟，虽然他今天带了帽子和口罩。但还在她没反应过来前，杨建就把包扔给了她，反身跑了出去。
五
普通人天生对牢房有一种恐惧，做错事时也自然会产生侥幸的心理，希望自己能逃避处罚。杨建虽然知道自己恐怕是跑不了，但还是不愿意去坐牢。他也不敢再回自己家，因此接下来的几天他到处躲藏。白天基本上不敢出来，找个角落就躲上一天，晚上也不敢去太亮的地方，怕被人认出来。几天下来，他看起来就像一个乞丐，就算他站在那“陈姐”或是那大堂经理面前，估计她们也认不出来。
身上的那点钱早已花完，他又不敢回家不敢去找工作，连向人乞讨，他都不敢出声，更不敢抬起头来。他又累又饿，只敢在小巷子里转悠。
这天，杨建看到巷子尽头有一栋不一样的房子，门不是普通的木门或是卷闸门，也不是铁门，而是铁栅栏似的门。他走了过去，看到门上有四个铁铸的字：“神爱世人”。原来是一间教堂。中国人虽然大都不信基督，但在一些城市仍然有大大小小的教堂。
杨建靠着门坐在旁边，实在无力再走了。
等杨建醒过来，发现自己趟在一张床上，耳边听到合唱歌声。“感谢你所赐新生命，因你爱使我们聚集，若不因为你，我怎能在这里，被赎的生命交托于你......喔，神啊 我要事奉你 用我被改变的生命,在每一日中彰显你神迹,使人看见将荣耀归你！”
杨建从床上爬起，朝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走去，直到也到一个小房间。里面有几个人正站成两排，反复唱着那首歌。
杨建读大学的时候很喜欢唱歌，各个年龄段，各个时期，甚至各个国家的歌他都喜欢听。他还当过学校合唱队的指挥。基督教的歌曲他也是能哼唱几首，就包括这首《神迹》。
杨建站在门边上，跟着他们轻轻哼唱。说实话，他们唱得不是太好，指挥和领唱水平都很一般。指挥发现了他，大家就停了下来。指挥对他会唱基督的歌曲很是惊讶，得知他曾当过合唱队指挥，就让他试试。
接下来几天杨建就在这里住下来，他编造了假的身份，教堂相信了，允许他在这里呆些日子。每天他都去唱歌，当指挥，几天下来，杨建自己都觉得或许自己应该一早就来这里。
可该来的还是会来。这一天他发现有警察在门外敲门，警察通过大门看到了他，大声喊着叫他不要跑。正如电视上经常上演的一样，通常有人叫你不要跑就说明是你该跑的时候，所以杨建转身飞奔，从教堂后门跑也出去。
六
两条腿始终跑不过四个轮，在一条繁忙大道他被跟上了，站在十字路口，看着刺眼的红灯，他犹豫着是不是要跑到对面去。
两个警察从车上下来，对着他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着什么。越来越近，跑还是不跑，这是一个需要思考却又已经来不及思考的问题，他什么都没看就跑了过去。一长串的紧急刹车声在身后响起，他却头也不回的往前跑了。
跑到一个拐角时，他掏出手机，看到姐姐和强子这些天打过来很多的电话。他拨通了姐姐的电话：“姐，爸爸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哭泣声，他有种不详的预感。果然，姐姐说：“爸爸在送上手术台前就已经去逝了。这些天我天天打你电话，你一个都不接......”
天一下子就黑了下来，杨建睁着双眼，却仿佛什么也看不见。杨建从拐角茫然的走出来，心里只有姐姐那句话：“爸爸在送上手术台前就已经去逝了。”
那辆警车又出现在了不远处，越靠越近。要不要跑？这仍是个问题。这时手机响了，是强子：“建哥，老板刚跟我打电话，说他已经把钱打你账上了，五万块。”没听到杨建说话，强子又在那边问：“建哥，你怎么了，说话啊，叔手术做得怎么样？成功了吗？”
杨建还是没有说话，他侧过头来看着两个警察，其中一个从腰上掏出手铐向他走来。杨建什么都没想，就向街对面跑去。
“呯！”杨建的身体重重地撞到了车上，又掉到了地上。他似乎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你们以为我不跑了，你们也就不跑了，我偏要跑给你们看看。”这是杨建脑袋里最后的念头。
七
第二天，本地电视台播放了一则新闻，说是发生了一起奇怪的抢劫案件。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年轻男子杨某，三十岁，无业，本月某日在某某银行尾随一女士，抢走了该女士的LV包。该女士即刻报了警，声称包里有刚取的二十万以及手机和若干证件。警方从银行得到了该男子的身份，又随即调取了所有的监控录像，却只发现该男子从一住宅区走出来。该住宅区为本地有名的外地人租住集中地，一时案件没能取得重大进展。
没想到的是，第二天该男士乔装打扮回到银行把包还给了大堂经理后再次逃之夭夭。大堂经理马上联系了被抢劫的女士。警方从该女士口中得到证实，该男子归还了所有东西，二十万现金他也只拿了四万。里面还多了一张借条，说自己为了给父亲治病一时筹不到钱，迫于无奈才“借”了四万块，还说自己已经从该女士身份证上得知其户籍，以后有钱一定加息归还。
该女士同时称，该男子实施抢劫之前曾向自己借三万块钱，是被自己拒绝才抢了自己的包。
警方经过调取各个路口的视频，最后在某街的基督教堂里发现该名男士，警方在追捕并即将实施逮捕之时，突然横穿马路，被车撞倒。送到医院后经抢救无效死亡。
警方目前已经通过死者手机上的通话记录跟死者姐姐取得联系，得知死者父亲几天前因无钱支付手术费用已在医院因病死亡。
最后，被抢劫的某女士联系到死者的家属，免除了其四万块钱的欠款。
最最后，警方告诫广大市民，家里有困难应该使用合法手段求得帮助，避免类似悲剧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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