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经年_川
一、
入秋了。
喷泉是向上的喷泉,落叶是向下的落叶,偶有一只飞鸟,划破了秋日的寂寥与萧索。生了锈的铁栏杆,沾了灰的石椅,都这样沉寂下来——这数十年来未曾变过模样的城郊公园,孤独地站立在公路之侧,听着车疾人喧,注视着物是人非,像个垂垂暮年的老者,茫然地望着自己的过往与当下,熟悉却陌生。
老公园里栽种着几棵老红枫,老红枫正一把一把地掉着叶子。叶子落在旧长椅上,飘飘悠悠积了一堆。
忽然,一只满是褶子的老手接住了一片枫叶。头发寥寥的老先生倚坐于长椅上,对着手里的红枫叶愣了神。他失焦的眼睛对着半空,用一只手不断地揉搓着枯脆的叶,宛若魂灵离体,徒留了一具空荡而衰老的躯壳。
我是谁?我在哪里?
不记得了。
我怎么过来的?
不记得了。
我在等谁?
不记得了。
我要做什么?
也不记得了。
………
老人的眼里浮现出一丝焦躁,浑浊的双眸里早已不见清明。他就像被禁锢在一个暗无天日的牢笼中,寂寞寥落,深幽空荡,强烈的窒息感朝他奔涌而来。他什么也记不起来,他紧蹙双眉,朦胧的记忆伴着心跳重重地撞击着一层层无形的牢——他在努力,苍老的脸上早已浮出密密的汗珠——可他依旧什么也想不起来,一切都只剩下浮光掠影。
太痛苦了。
老人忽地泄了劲,眉眼舒展开来。徐徐秋风吹散了他额上细密的汗珠。他闭上眼,心底生出几丝倦懒来。
想不到的,想不起来的。
太累了,太痛苦了。
别想了,别想了吧。
我忘了,我真的记不起了。
………
老者头顶寥廖无几的头发在风中摇曳。他睁开浑浊的眸子,似于已经放弃,又回到原来失神的状态。盯得累了,他又缓缓低下头去,发现自己胸前竟然有个挂牌,天蓝色的带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有些好奇地伸出手去翻看,牌上只有几个手写大字,似乎出自他自己。
“我叫徐归。”
老人的嘴唇动了动,轻声喃喃着。
“我叫徐归。”
“徐佳的父亲。”
“我要回家。”
“带她回家。”
铺天盖地的记忆仿佛终于撕裂了一道细口,仿佛将要窒息而死的人猛灌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一一可它们转而又沉寂下去,冰凉的海水再一次淹没了它们。
只剩黑暗,寂寞和旷古的空荡,徒增茫然。
老人又皱了眉,这些意味不明的文字似乎只能让他更加焦躁,他摇了摇头,从长椅上站起,步履蹒跚地往远处走去。
“我叫徐归。我要回家。”
他叫徐归,归家的归。
但他忘了,究竟应归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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