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10月,我出生在河北衡水北郊的一个小村庄,村子不大,一共也就4、500人,妈妈说,我是早产儿,生下来才4斤7两,但却因为早产,我家多分了一个人的口粮地,我出生时,正赶上村里分地,从生产队模式转变为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因为分地时节较晚,又加上妈妈生孩子、坐月子,我家那年的麦子种的也较晚,到霜降时,麦子才出芽,深秋的霜,把麦芽都冻成了红色。那时的土地缺肥贫瘠,导致第二年的收成很不好,我家六口人(太爷爷、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我),想吃饱饭还不是件容易的事。
由于营养缺乏,妈妈奶水不够,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没钱也没地儿买奶粉,早产的我,饿的骨瘦如柴,爸妈都害怕养不活我。为了我能活下来,奶奶限制家里所有人的口粮,省下来给妈妈吃,希望妈妈的奶水再多些;爸爸也四处搜寻着,去养羊的人家,淘换一碗羊奶,当他听说供销社进了一批藕粉,便用绿豆换钱给我去买;妈妈在母乳喂养的同时,喂我喝小米汤……是亲人的爱,让我度过人生最初的艰难时光,踉踉跄跄地活了下来。
我一岁半时,妹妹出生了,家人又陷入新一轮为娃儿找奶吃的过程,同时,因为妈妈又生了个女孩儿,爷爷很不高兴,妈妈说,整个月子,爷爷都没进屋看妹妹一眼,其实,爷爷是怕我家的香火就此断掉,因为爸爸是独生子,而且,当时计划生育已经如火如荼,超生是要罚款的。
在农村,生不出男孩儿,是受歧视的,妈妈说,当时村里有儿子的人家就骄傲地说“有个傻儿子,也比没儿子强!”所以,爸爸、妈妈的精神压力是很大的,于是,他们下定决心,必须得生个儿子,才能扬眉吐气。
可是,生了妹妹后,村里的妇女主任说,必须响应计划生育,不能再生了,要让爸爸去做绝育手术,这可触犯了爷爷,他找到乡医院那个曾是他战友的大夫,说一定不能让他绝后,爸爸做手术时,一定给我家留条后路。
后来,爸爸那个手术只是走了个形式,1985年5月,妈妈又生下弟弟,但那时,爷爷已于前一年去世了,他临死都没等到自己的孙儿降生,他叮嘱爸妈,无论如何,都要生个男孩儿,而且,给弟弟留下了名字,“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让弟弟叫“剑锋”。
弟弟生下来没多久,计划生育就搞到了我家,乡里的人说必须罚款,罚600块,1985年,我家连60块钱都没有,但奶奶说,罚多少都认了,只要有孙子就行。于是,她和爸爸到村里各处借钱,借了好几天,几乎全借遍了,才凑够。在没交上罚款的那几天,计生办的人,把我家稍微像样的东西都搬到了村里的街上,大衣柜、橱子、缝纫机,我拉着走路还不稳的妹妹,淹没在大人们的膝盖下找奶奶,哭的满脸是泪……那个场面,是我最早、最深刻的记忆。
三个老人,三个孩子,全家八口人,爸爸、妈妈上有老、下有小,贫瘠的土地、很差的收成,一大家子人的生活,可想而知。小时候的我们,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是捡城里亲戚家孩子剩下的穿,小件穿里面,大件套外面,我穿小了给妹妹继续穿,一年到头,只有过年时能买件新衣服。
小时候的我,在同学面前,是极度自卑的。当她们讨论新衣服、新鞋子时,我插不上话,只在自己的座位上默默看书,我知道跟她们比不了,她们家条件比我家好,也有叔叔、姑姑送她们新衣服,我没有;当她们说放假后一起骑车去市里的公园玩儿,我羡慕但不敢奢望,因为我没有自行车,放假后还要带弟弟妹妹玩儿。
直到现在,妈妈还骄傲地向我说起,我7岁时,就学会了熬小米粥给弟弟妹妹喝;我也清晰地记得,我曾抱着弟弟写作业,可写好的作业却被不懂事的妹妹乱涂乱画,但不能打她……童年的我,自卑、委屈,也慢慢形成隐忍的性格。
村里跟我同年的有5个女孩儿,她们有的有哥哥保护,有的家里没那么多孩子,吃的穿的都有可以炫耀的地方,只有我,似乎一无是处,没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跟她们相比,小学三年级之前的时光,我自卑,甚至自闭。
后来,长大一点儿,我慢慢明白,为什么要跟她们比那些呢?我唯一可以努力的,就是把学习搞好!于是,1991年那一年,我似乎换了一个灵魂,不再在乎和纠结她们对我的看不起,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学习上,升四年级时,我破天荒地考了全班第二名,远远地超过了她们,我人生第一次有了满满的成就感和幸福感。爸爸也特别高兴,给我买了生平第一盏台灯,还有新的皮书包,再也不用背奶奶手缝的那个布书包了。
之后的几年,一直到初中毕业,我的成绩都比她们几个好,越长大,我就越清楚,成绩才是我自己可以掌控的,也才是我唯一可以引以为傲的。
1997年,我们初中毕业,有3个女孩儿辍学不读了,我和另一个女孩儿都考上了中专,但我不想上中专,我要读高中,将来上大学,于是,我选择复读,1998年,与中国最好的高中:河北衡水中学,7分之差,失之交臂,便读了一所普通高中,在那里,认识了我老公,之后到现在的19年,我们一直在一起,高中、大学、工作、结婚、生子、平淡又幸福地生活。
也许,老天随手一挥,便让我降生在一个普通又贫穷的家庭,小时候的苦以及不好的感受,现在看来,绝对是一种馈赠,它让我倍感珍惜亲人的爱,也更懂得了努力的意义!
生于80初的农村娃,是否也有与我类似的成长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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