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堑

天阴沉沉的，雷声围在山村周围闷闷地响着，云上的水要坠不坠，又或者立马就在高温的空间里蒸发了。

云下站了三三两两的人，大大小小的盆散乱在地上。

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在耳边起起伏伏地响着，扰乱了余夏的思绪。

空气里挟着火，迎着余夏面而来。余夏低低浅浅的走着，手里的汗巾早就湿漉漉的。

余夏看着村边的池塘，顾不上面颊上的汗珠，扛着锄头往前走着。

烈日挂在空中，路边的树葱绿，却异常瘦小，树叶干瘪瘪的。

余夏终于停下了脚步，河塘不能称之为河塘，只能说是一个大坑，坑里还有浅浅的一层淤泥。

几条不动了的鱼头扎在泥土里，似乎在不久前挣扎着，拼命汲取最后一点水分。

余夏抹了抹面上滴下来的汗水，抬头看了看左边的山丘，不停的有人从上面走下来，手里拎着的桶满满当当，拎的稳稳的，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撒了一点，仔细看，浑浊的水里掺杂着泥土和碎草。

余夏摸了摸鼓鼓囊囊的大口袋，口袋里的鹅软石搁到了腿，余夏拿出一颗，阳光下的石子白的透明。

他浅浅呼了一口气，山丘上有一口大水坑，不知为何，也许是占据高位，它不受山村热度的影响，年年满满当当，却因为小，下雨从来不聚水，流失在了四周的泥土里。

村里没有水井，唯一的小河塘早就干涸了，只能每天上山打水，或者祈盼雨天的到来。

因为是死水，水里常年脏污，人们装回去以后得过滤脏污，每家每户都有一个过滤器，有钱一点的请人定制，没钱的就自己制作一个。

烧开了以后却依旧留着一股苔藓的味道。

余夏呼了口气，他拎着石头，扛着锄头爬着山丘。

山上的风是凉的，树叶也泛了黄，余夏知道，这是外界眼里的秋天。

不知为何，他们村里自从河水干涸以后，一年四季都如夏天般，空气里裹着火，燃烧着山村。

山丘周围被他凿出了好几个长长的深道，俯视而下，会发现道连着道，一直通往村下。

道里铺着一层大大小小的鹅软石，两面被余夏敲得硬硬的防止塌陷。

他想通过修一条沟渠将水引下河流，他觉得这样就可以续存很久的水了。

他实践这个想法已经好久好久了，但是他知道他一个人的力量不只要多久才能实现。

余夏将想法告诉村里人，但是人们啜之以鼻，他们觉得他不过是痴人说梦。

不说这个工作量的巨大，就算引下来，不过是少走一点路罢了，那条河那么大，还不知道能不能填满。

不确定的实践很难获得别人的信任。

余夏不愿意放弃，他独自一人走出山村，寻找引渠的办法，寻来了一堆鹅卵石。

“余哥！你走慢点！”

余夏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回头朝身后的人笑了笑，“我们今天把这块连起来。”

连寒忙点点头，告诉余夏自己知道了。

连寒是被余夏打动的。他觉得余夏的目标并不是不能实现，他愿意去帮他，也是帮他们长大的村庄。

余夏往上在爬了爬，却发现似乎身后的人变多了。

似乎是看到余夏的成果了，又好似是被余夏的精神鼓舞了，他们愿意一起来和余夏一起。

余夏稳稳的手似乎颤抖了几分，却又立马稳住了，好似刚刚的颤抖只是幻觉。

那么多人一起快了许多，明明很长的一条道，天黑透了以后便完工了。

余夏看着铺满鹅卵石的渠道，看着大坑里的水缓缓淌过，皱起了眉头。

水似乎并没有能够全部流到池塘里。

难道真的是他想错了吗。

村民忙了一天，看到这样也只是叹气。捶着腰往山下赶。

“那这个口怎么办！”有村民看着水不停流失的大口，着急着慌道，“没水我们喝什么！”

“反正也差不到流完了，今天也很晚了，等明天一大早我们来把口填上，大家快点在打点水回家。”有人呼吁道。

余夏看着忙碌的人们，一阵难受涌上心头。

连寒看出了他的失落，拍拍他的肩膀，“余哥，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至少你是为了我们村子不是吗。”

回到住处，余夏翻来覆去睡不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余夏忽的感觉眼前一亮，外面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余夏猛的坐起，他慌忙趴到窗台上往外看，几乎是他才接触的那一刹那，豆大的雨珠哗啦啦的掉了下来。

下尽了晨时未落的雨。

雨滴砸到余夏手上，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一夜无眠。

天刚蒙蒙亮，雨早就停了，空气依旧闷热，但似乎比昨天略微好了些。

余夏跳过地上大大小小装满了水的盆，往河畔赶去。

余夏看着河边乌压压的人群，不知发生了什么，准备挤进去，却被看到的人们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余夏管不了村民的返常，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渠道的水哗啦啦的往下流，河里似乎又有了生机的可能。

神奇的是，躺下了的水清澈干净，填满了人们的水桶，躺进这条河流，灌溉着这个四季如夏的小山村。

似乎他的假设实现了，而且出乎意料地实现的更好了。

余夏在河里种了睡莲，相信很快就能开花了。

河边清凉的风带走了颊边的热气，吹散了余夏的心，带来了一夏的清凉。

冥冥之中，余夏感觉到，村子里夏天要过去了，秋天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