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馆子（下）

    近代文人雅士之中，不乏会吃之人，不乏热衷下馆子之人。

    鲁迅先生，大多数人的印象是伟大的作家、思想家，文风犀利，却显少有人知道鲁迅其实是个货真的“吃货”。从北京京味菜到上海本帮菜再到家乡味，鲁迅对各类地方美食可说是如数家珍。上世纪一二十年代，鲁迅先生在北京度过约 15 年的时间，其间他跑遍了京城出名的馆子，广和居是他的最爱之一，尤其是“三不沾”和“梅菜扣肉”。据说“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最早就是出自鲁迅先生。

“不粘盘子、 不粘筷子、 不粘牙”俗称三不粘 梅菜，也称为梅干菜，有南北之分，亦甜咸之别。

    大千老爷子，身为四川内江人，受四川美食文化影响颇深。他自诩为美食家，曾说道：“以艺事而论，我善烹饪，更在画艺之上。”老爷子常以画论吃，以吃论画。在张大千的绘画创作中，不难发现其“吃货”的本质，蘑菇、萝卜、竹笋、水果、白菜等皆入他画。在他亲自撰写的《大千居士学府》中，张大千用行草记述了十七道他爱吃的家常菜食谱，其中包括粉蒸肉、回锅肉、红烧肉等。

解馋“回锅肉”，德阳连山回锅肉，一片二两八钱。

    京剧大家梅老板，以独特的艺术风格，开“梅派”一脉。京剧向来讲究“手、眼、身、步、法”，对于旦角的要求更高，尤其是在嗓音、形体方面。正因此令梅老板在吃上十分讲究，多数情况下皆以清淡饮食为主，玉华台最得其心。前几日看了一档节目，讲到了北京西城区大翔凤胡同24号的“梅府家宴”，一道“鸳鸯鸡粥”，等闲暇再去京城一定得去尝尝。

梅先生的一句话，“假使火候不到，宁可板一点，切不可忸怩过火，过火的毛病，比呆板要严重得多。”

    梁实秋，这么一位名声赫赫的文学家，也难逃美食的诱惑。说起梁实秋最爱的美食，非爆肚莫属，北京致美斋的爆肚正是他的心头好。有文章说在1926年，梁先生留美归乡，刚下车，就直奔致美斋，他说，在海外想吃的家乡菜，以爆肚为首。他曾在《雅舍谈吃》一书里还写过“灌汤包”，说灌汤包要趁热乎劲儿吃，先吸汁，后吃馅，最后吃皮，方可体会到其中美妙。不是老饕，不至于如此细致。

以小方块之生羊肚入汤锅中，顷刻取出谓之”水爆肚“。吃爆肚儿以每年的秋末冬初为最佳。吃爆肚时，一次只夹一块，要和香菜葱一起，蘸着调料吃。

    林语堂说过一句话：“人世间如果有任何事值得我们慎重其事的，不是宗教，也不是学问，而是吃！倘若要试验一个人是否聪明，只要去看他家中的食品是否精美便知。”提倡闲适哲学和生活艺术的林语堂，把饮食的重要性排在首位。林语堂有句关于饮食的话尽显幽默：“我们的生活并不在上帝的掌握中，而是在厨子的掌握中”。初闻此句，便“奉为圭臬”。

    对于汪老曾祺，更是崇敬其朴实无华的文风和驳杂的美食阅历，《故乡的食物》、《口蘑》《豆腐》、《五味》、《萝卜》、《昆明的吃食》、《鱼我所欲也》、《鳜鱼》、《干丝》通通都用食材来做标题。咱一起读读《昆明的吃食》里的一段，“东月楼在护国路，这是一家地道的云南饭馆。其名菜是锅贴乌鱼。乌鱼两片，去其边皮，大小如云片糕，中夹宣威火腿一片，于平铛上文火烙熟，极香美。宜酒宜饭，也可作点心。我在别处未吃过，在昆明别家饭馆也未吃过，信是人间至味。”另一则，“映时春在武成路东口，这是一家不大不小的饭馆。最受欢迎的菜是油淋鸡。生鸡剁为大块，以热油反复浇灼，至熟，盛以一尺二寸的大盘，蘸花椒盐吃，皮酥肉嫩。一盘上桌，顷刻无余。映时春还有两道菜为别家所无。一是雪花蛋。乃以温油慢炒鸡蛋清，上洒火腿细末。雪花蛋比北方饭馆的芙蓉鸡片更为细嫩。然无宣腿细末则无以发其香味。如用蛋黄，以同法炒之，则名桂花蛋。”

    瞧瞧，啧啧！将汪老说成是“会吃的，能写的”不为过吧。

    汪老还有一个习惯是喜欢逛菜场，“看看生鸡活鸭、新鲜水灵的瓜菜、彤红的辣椒，热热闹闹，挨挨挤挤，让人感到一种生之乐趣。”

汪老曾祺

    忘了在那个网页，曾见到过书画大家溥心畬遗留的一曲《菜根长》：“酸辣鱼汤，红焖肥肠。半斤的螃蟹，高醋鲜姜。烧卖是脂油拌韭黄。糟煨鸽蛋，蒸熊掌，雪白官燕把鸡汤放。寄言纨绔与膏粱，繁华转眼变沧桑。山家风味真堪赏，鸡豚不似菜根长。”虽不曾亲耳听闻原曲真意，单是读就惹了眼缘。妙哉啊！

    看罢名人的吃，读罢下馆子的文，意犹未尽的是那还未尝遍人间花酒，意犹未尽的是那深藏街巷的烟火美味。说甚琴棋书画，说甚诗词曲赋，皆比不上米粉粥饭、炒勺哐哐的粉墨登场，只有吃过尝过且打骨子里喜爱的，方能引人入味儿。翻回头来再品个中滋味，就不再只是一派流动的盛宴，更是那融入了“繁华转眼变沧桑”的感悟了吧。

    不写了，吞咽一口“涎水”，梦里下馆子，吃狮子头去。

冷锅串串 臊子面 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便是我长大了，你还没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