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
你感觉到他吗
当寂寞很深的时候
是什么改变了
雪静静地飘过之后
你问他
为什么一切一切
看起来那么冷漠
我的朋友
我只能对你
说起灵魂
·1·
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房间，温柔的暖意弥漫开来。程程伸个懒腰，满足地醒来。这个周末早晨，是程程期待了多久的？
程程将揉好的面团放在阳光下，等待发酵的空闲中，晨光透过窗子落在餐桌上，在这个充满暖阳的气氛中，面团膨胀起来。明暗光纤的隐喻与修饰，令人想起萨尔多瓦·达利的名言：“时间是柔软的、怪诞和孤独的干酪”。经历了足够的时间之后，所有的事实都必然产生微妙的改变，到达美丽的顶点而后枯萎下去。时间永远只是时间，在每时每刻，卓越、无法捕捉、疾驰着流过。
· 2 ·
又想起妻妻，克制不住的。无法忘记的那个人、那段情，那是爱。程程甚至恨自己，恨自己没出息，怎会那样深地陷入爱里。程程知道，爱，从来都不是归宿，也不是他们彼此的救赎。而她依旧想念他，他是她的阳光。遇见一场日光倾城，于是想念泛滥成灾。
程程苦恋苦追了妻妻8年，从高中毕业的那一年。高中的同学、同桌，大学各自在不同的城市，信不断情不减，程程真挚的情感从未曾减退。妻妻一直没有接受程程，只是保持着大于友情又小于爱情的情感，看着一封封炽烈的信件，琴冰也感动也幸福也期盼，只是很少回信，只在年节时寄张贺卡，寥寥几句祝福的话，未曾涉及爱情。周围的好友都经历着轰轰烈烈的爱恋，而妻妻却依旧一个人，安静地度日。好友说妻妻：“被爱是一种奢侈的幸福。秦时爱你那么深，你为何不接受他？”
是啊，为何不接受他？她也说不清。其实妻妻一直都是欣赏程程的，他的才情、他的聪明、他的沉稳、他的博学，都是旁人所无法比及的。两个人之间也有着默契，学生时代，两个人会用图文并茂的短章交流心得，有时一切又尽在不言中。同学好友都说他俩是很般配的一对。可不知妻妻为何就不愿将革命友谊退化成儿女私情。也许妻妻骨子里就流着那种不安分的血，准确地说，是不太以独处为苦的性情。
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程程回到妻妻的城市，而不到一年，妻妻离开家乡，去了外地。两个人，两个城。信一直不断。妻妻没有接受没有拒绝，安享着那份奢侈。
· 3 ·
“周围的人开始介绍女朋友给我，他们只看到我寂寞的身影，看不到我想念的心。”
“邻居阿姨介绍的，不反感，也许有了婚姻会慢慢产生感情吧。”
“因为失望所以放弃了。”
这是程程最后一封信。看后妻妻突然有种窒息的感觉，好像失去了稀世珍宝一样，反复读着那几行字，泪流满面。这是妻妻第一次为程程流泪。
“我开始害怕，害怕会失去你，这种感觉从来没有如此强烈过。或许，从那一年你坐到我的身边，我已经习惯了你在我身边的日子，快乐、幸福和甜蜜，然而这突然失去你的日子，把我挣扎着从梦中惊醒，我以为这只是一个梦，梦醒了，却发现我早已找不到你了。是我把你丢了吗？”
妻妻开始一封封给程程写信，那边却再也没有了音信，电话打过去也无人接听。妻妻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深深地爱着程程。
为什么总是在失去之后，我们才会痛哭流涕。
妻妻站在十字路口，用双手遮掩住肿胀的双眼。这个海滨小城，老式的别墅、古典的建筑、宽窄不同的街道，曾经喜欢欣赏的景物都变得黯然失色，变得疏离。在陌生的城市，走在繁华的大街和喧嚷的人群中，妻妻再也不对谁重要，谁也不再对她重要，她和她的影子、她的寂寞形影相吊。是否，每一个低头赶路和昂首向前的人，内心都是寂寞的？
整理行装，交接工作，飞回故乡。
然而却找不到程程的身影。在熟悉的同学那听说，程程结婚远走他乡，没有与任何人留下联系方式。只有那间程程开的叫“冰火”的小书店，还依然静守在那，像个忠实的观众，不离不弃。现在的店主说，“当时我兑下书店时，开的价格很低，原来的店主却痛快答应了，只有一个要求，不要改书店的名字，其他的条件都答应他。他的价格谁都知道是赔钱的。我打算重新装修一下，重新开张。”
妻妻看着墙上的画、照片，和上面的文字，熟悉的气息，充满着思念的味道。各种姿态的树、天空，那些都是琴冰喜欢的，还有曾经读书的学校、回家的路、路边的小食店……
“午后又下了一场雨
城市暂时很干净
真难得有的好空气
漫步到我们的河提
一样的球场和绿地
人群慢慢地聚集
摊开我和你那段记忆
晒干很寂寞的心情
是否在你停泊的遥远异乡里
也有一段长长的河堤
在孤单午后的一场大雨后
能躺在斜坡像我想你那样想着我
也许幸福的模样我早已看过
是河提上你牵我的手
关于离别的原因我早已忘了
我只记得你给过的快乐
阳光暖暖地照着我
现在你在做什么
是否你会在多年以后
出现在河堤上等我”
……
“思念从此生根”、“想你时的天空”，所有的画面、所有的文字，溢满了思念，只有琴冰能读懂。
妻妻出了高于程程的出兑价格，将书店又兑了下来。一个人守着书店，守着岁月。人们只能看到她独自的身影，看不到她等待的心。
妻妻就这样独自体会着程程想她的心，是怎样的思念和爱恋。就这样，一年，两年……
即使这座城市已经从混沌奔向浮躁，它仍然是那张习惯的、厌倦的脸，当青春的冲动远去，生命逐渐柔软起来，难忘的旋律就要变成迁延不愈的病涌。而琴冰却用她最单纯的心去爱她所爱。不去在意那些可憎的，而浪费掉剩下的时间。就这样安静从容地生活下去。
久居城市的心，不惊不惧。因为心中有爱。
· 4 ·
偶尔妻妻会独自上路远足，她习惯带上一本书。闲暇之时，被浅显的文字吸引，向文字中的老者问路，观光内心的诗句。有时会感到所有的人都受困在自己的命运中，欲图破茧而出，却不具备充沛的力量。她需要给自己找个出口。身边旅人，过客的行囊，匆匆的友情，浓香四溢的咖啡店，街角惹眼的花树，翻开几页的杂志。深沉的繁琐老事，在旅途中被一点点探寻，也会用镜头记录下她眼前的景物，心中的感悟，带着想念的心绪。旅行的意义，在宁静中释放。
那日与友人彻夜对饮。听她说起程程，那年在所有人的惊诧中结婚远离，不到半年便离婚，新婚的妻子忍受不了他的心不在焉。后来程程辗转漂泊，一边游走一边拍摄一边记录，已经是多家杂志的特约撰稿人和摄影师。但没有人知道他的具体行踪，只有他的博客记录着他的存在。
像囚徒获得特赦，在这天光渐亮的清晨，妻妻顿时失声哭泣。终于在这个令人沉醉的可安睡、微笑、呼吸的清晨，沉沉睡去。
点开程程的博客，一幅幅摄人魂魄的图片，饱经沧桑风霜洗染的深厚，洗尽铅华后的纯净。
“你是拒绝融化的冰吗
想念燃烧个不停
我快置身灰烬
我要穷其此生将你等待
因为你是我的呼吸”
……
妻妻无法自已，留言给程程：“能否再回到原点，让我重新来爱你。”
琴冰几乎是屏息打开秦时的回复留言，心在颤抖。
“年少情怀是纯真。只是已经错过，错过就是天涯。”
妻妻木然地站起来，走到窗户前，阳光热辣地照着她的脸。她抬起头来，眼泪却还是从她的眼眶里流下来。楼上传来欢快的歌声，外面的风呼啦啦地往屋里灌。妻妻抱紧冰凉的身体，想要努力弄清真相。真的是错过了，丢失了？那天，妻妻一直坐在原地，直到天空从明亮的暖色转到清冷的灰色，再渐渐转至深灰，纯黑。之后，无边的黑暗完全笼罩了她。在年少不经意间，她知道她曾经辜负的那份情有多重。她要用一生去找回。
“厮守的不是年岁，而是内心的想念。我会慢慢变老，我在经受孤独。纵使天涯，我也要逾越，哪怕用尽此生。”
“我会在书店等待，用此生等待。”
从此妻妻每天关注秦时的博客，看他的文字他的图片，试图找寻他的动向感受他的思想。一边写着自己的小说，故事的主人公是冰与火。
· 5 ·
不经意，流年飞过。妻妻的书出版，销量不错。她依旧经营着那家小书店，加了几张小台子，可以供读者坐下来，一杯香茶，缭绕在唇间纸上，余味醺醺。妻妻会呆在书店，一边打点生意，一边写东西，也会跟熟悉和陌生的顾客交流。没有人知道她就是这书店中某本书的作者。
“能给我签个名吗？”一个深沉辽阔的声音。
琴冰几乎是话音未落抬起头，太熟悉亲切的声音。时间好似停止，凝固在那一刻。
“真的是你吗！”妻妻使劲睁大双眼，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眼前的秦时已是沧桑满脸，但目光依旧执着坚毅。
“经历多少，也无法将你从心底抹去。想忘记你，会用尽我一生。”程程揽过还未回过神的妻妻，紧紧拥入怀中。两个人开始泪流满面，相拥欢笑哭泣。这一刻他们等得太久太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面团发酵，烤箱已经预热，妻妻将发好的面团刷上蛋液，放入烤箱。在明媚的阳光中，香气四溢，充满了房间的每个角落。看着床上熟睡的秦时，那酣然的样子，像是走丢的小孩子终于找到家，踏实还带点委屈。琴冰幸福地笑了。
她知道，眼前的一切，给全世界，他们都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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