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事

   

    自从嫁给老公之后，不管我心里是多么不情愿，逢年过节总要回他的老家去居住。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十来年，直到公公去世、祖屋卖掉，老家的记忆正在一点一点远离，趁着它们还没有彻底消失之前，梳理一下我的思绪，做个简单的回忆。

                              一：招魂

        老公的家地处偏远，穷乡僻壤，稍微富庶一点地方的人都会鄙夷地称之为“洼”，顾名思义，低处，存水，易涝·····总而言之，就是很穷的地方。

      在人们的心目中，洼里太穷了，没有方便的公路，没有肥沃的土地，只有那些在村里混不下去的人才会选择定居在那里，而且那里的男人注定是找不到媳妇的。 记得我刚结婚那阵子，有问我婆家是哪儿的，为了方便人家记忆和理解，我就说简单的两个字：东洼。听的人常常惊奇地问：你不呆不傻，干嘛嫁到那种穷地方去？我就没心没肺地笑，一幅呆傻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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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穷，老家的人口就少，整个方圆十来里的村庄只有几百口子人，但是孤魂野鬼精灵古怪却不少，可能清净的地方更方便他们居住吧。有地住了，他们还不甘心寂寞，偶尔还做点小动作，以示自己的存在。这点小动作就是常常惊吓小孩子，控制了小孩子正常的活动，就是平常里所说的丢了魂。

        譞妮小的时候回家就经常受到惊吓，好端端的孩子本来是欢天喜地地在院子里追鸡逐鸭、刨坑扬土，一眨眼功夫就像霜打了一样蔫头耷脑，上吐下泻，能把人都急死。我起初的第一反应是马上去医院，可是针也扎了，液也输了，一点用也不管，婆婆就只好请人来招魂。乡下哪个村里都有几个会给人招魂的人，至于是不是迷信确实很难说。我以前也见过给人招魂的法师做法，方式却大不相同。他们有的是用小米盛在碗里，口里念念有词，骇人的是结果碗中的米常常会骤然少了一截。还有的是用筷子在桌子上划来划去，往往筷子能直立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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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常给譞妮招魂的是本家的一个侄子，辈分虽然小，年纪却一大把了。只见老侄子用手摸摸譞妮脉搏，确认是受到惊吓后，却不用小米不用筷子，就闭了两眼平端双手，大拇指掐在中指之上，口里念念有词，至于念的是什么，谁也听不清，是我见过的做法中最简单一种。一开始我也是半信半疑，不相信侄子的功力，觉得他做法的方式忒简单了一点。事实胜于雄辩。他念完之后，譞妮往往会大睡一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恢复正常。过后他还会告诉我，惊吓譞妮的是一只大刺猬或者一条狗。如是几次三番，我不得不服，继而羡慕。后来，老侄子经不住我的旁敲侧击，很痛快地把做法的口诀教给了我，而且方式简单，只需一口气默念三遍即可。

        我把口诀抄写在笔记本上，背得滚瓜烂熟后锁在了我的抽屉里。再后来我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就希望有机会施展一下自己的法术。可惜的是自从我学了法术之后，譞妮一下子争气起来，再没有被惊吓过，让我是既庆幸又失望。有时候碰巧了，手下的小萝卜头脸色腊黄，无精打采，一副受了惊吓的症状。我就把他叫到跟前，煞有介事地说：伸出手来，男左女右！自己则伸出右手，中指点在小萝卜头的脉门上，闭了眼，默数他的脉搏。脉搏跳动平缓有力的，我就会领他们去医院。脉搏时急时缓甚至快摸不到的，我就给他施一回法，通常为了保险起见，还会叮嘱他们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们回家再找人收一次魂，还再三叮嘱不管用时抓紧时间上医院。有时候他们会回来告诉我是受了惊吓已经回魂，有时候则是患了病。我不知道我给他们做的法管没管用过，反正我知道我不能像别的法师那样判断出到底是什么惊吓了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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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已经很少回老家，没了机会再向老侄子学习，想起来觉得实在是可惜得很。我一直盼望自己能成为一个法术高强的大法师，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机会碰见有缘的师傅相授法术，自己有没有成为大法师的慧根。我会有这样的想法，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得很，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