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气里的大饼油条

大饼油条是我们中国人标准早餐之一，在南方不分省份、不分阶级、不分老少，大家都欢喜食用。

我生长在南方，小时候的早餐几乎永远是一套烧饼油条。因为那时粮食紧张，需要粮票，家里兄妹多，粮票不够用，但唯独早上的大饼油条不需粮票，价格稍微贵几分钱，还需要排着长长的队伍。

所以，每天一早，洗漱完毕，我们兄妹几个就背着书包去排队，半小时以后就可以吃上。在店里坐下，服务员会拿一个大盘子，放着几副大饼和油条，兄妹们坐在一起，一口烧饼，一口油条，就着甜豆浆有滋有味地吃起来，等吃好以后，正赶上上学的时间，哥哥护着我过完马路，就进课堂了。

油炸的小吃总是予人愉快的享受。从油条引申开来，还有麻花、巧果、麻球、油馓子、粢饭糕，油墩子，都是值得期待的街头美味。

油条，外皮松脆，内部蓬松柔软又有韧劲。油条不仅南方有，全国各地都有。现在还卖到了国外，好像全世界的人都非常喜欢它。

我曾听到妈妈说，在物资不发达的那个年代，早晨能吃上一根油条就算是改善伙食了。那时我大概4，5岁的样子，单吃油条，那可是败家之举。我妈说，以前外婆偶尔会去买上三四根，用筷子一串。拿回家切成段，码放在盆子中，沾酱油吃，再配上点什锦菜全家就能吃完早饭了。

后来我懂事了，看见比较富裕的大家庭里，只有作祖父母的才有资格常以红豆莲子羹或纸杯蛋糕之类作早点，像我们这些“红领巾”，便只有大饼油条来果腹了。说来奇怪，我对于大饼油条从无反感，天天吃也不厌，清早起来，就习惯外面排队吃大饼油条。

今天，是我封控两个月后第一次吃到了久违的大饼和油条，虽然没有豆浆，但还是吃得有滋有味的。固然价格贵了点，但做工更精细了。大饼分甜味和咸味两种，椭圆形的，一面铺满了黑白芝麻，另一面则烘烤得脆而不焦，恰到好处。甜口的里面流淌着甜浆，咸口的里面则是油酥，外脆里酥，一口咬下，脆酥得掉渣，煞是解馋。油条更不用说了，稍带咸味，下单时告知要一根老油条，师傅就会多炸一会，油条就由金黄变为深褐色，送到家里还是脆生生的，一掰，嘎吱一声，断了，那个声音就告诉我，吃老油条了！

记得小时候的大饼就做得比较粗犷，螺旋形的大饼上面，只有三三两两的芝麻，几根葱叶，盐粒很粗，没有化开，吃到嘴里的大饼，有时齁咸，有时无味。那是因为大生产，加上物资贫乏，许多人排队，只求果腹，就是这般，裹上油条，我们都吃得津津有味，如果没有豆浆佐餐，还觉得意犹未尽呢。

那时看着师傅烘烤大饼的方式真可谓惊心动魄，师傅将加工好的材料，摊在手心，抹上凉水，快速将手伸进炉子里，往炉壁上一贴就行了。虽然看着他动作很轻松，但是炉子内的高温可不是闹着玩的。手指碰一下炉壁就是掉一层皮。所以，一般来说做大饼的师傅手臂上都没有汗毛。整个过程就犹如火中取栗，险象环生。

记得咸浆也是大饼油条的绝配。一碗咸浆，里面放榨菜，紫菜，虾皮，脆油条，辣油，盐，味精等。一碗上桌，白色的豆浆里面飘着红色的辣油，绿色的葱花，粉色的虾皮，褐色的油条，豆浆遇见盐成了豆花，一勺舀上来，就像色彩斑斓的琼浆玉液，趁热送入口中，顿时觉得人生此刻的心满意足！

现在物资丰富了，火腿、鸡蛋、牛油面包以及咖啡，水果搭配的早餐，当然也很好，但我只是在不得已的情形下才接受这种异俗。我心里怀念的仍是大饼油条。问下左右，和我有相同嗜好的人也有许多。就如同喝惯了茶叶的就非茶水才能止渴，而非饮料，咖啡，果汁一样。

我的同学，中年旅居海外，但对于家乡的烟火念念不忘。每次回家，临走都要带许多付烧饼油条回到美国去，存在冰柜里，逐日检取一付放在烤箱或电锅里一烤，便觉得美不可言，如同身在家乡。

细究起来，谁不知道大饼油条只是脂肪、淀粉，盐和糖，从营养学来看，不能构成一份平衡的营养食品。但是多年习惯，对此不能忘情。

难得国外出差，我和同事都是去中国餐馆用早点，座无虚席，都是烧饼油条客，那油条一根根的都很粗壮，韧性也很强。但是大家觉得这就是家乡滋味，聊胜于无。

最难熬的一次，就是接待方天天招待吃西餐，每餐都吃得半饥不饱，没有食欲，于是决定第二天晨起第一桩事就是分头外出寻找中餐馆，寻找烧饼油条。但遍寻无着，才知道这是景区，怎会有这种东西。闹哄了一阵，兴趣已无，乖乖地到酒店的餐厅里去吃火腿、鸡蛋、面包了事。

烟火气，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日常，有烟火气的人，无论身处何种境地，总能在柴米油盐里寻回对生活的热忱。因为烟火气里藏着生命的温暖，藏着人生的诸多幸福，你会觉得，人间烟火触碰了你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我想，人们对大饼，油条的情怀，找寻的并不单是那熟悉的味道，也是对那时人和事的牵挂，以及对生活的憧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