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鬼莫问:缘起

作者: Saturdaydayday | 来源:发表于2019-02-06 15:30 被阅读95次
    神鬼莫问:缘起

    【楔子】

    淅淅沥沥飘了一下午的雨丝,到了夜间空气还很潮湿,静谧的小巷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苏问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走进了一家很不起眼的小店。

    休莫福寿斋。

    “嘎吱——”老旧的木门被推开。因为是夜里,声音更加明显,像是在她心头滚过一声叹息。

    一身简单T恤的男人站在桌前画符,桌子上已经零零散散的堆了不少画好的符箓,朱砂勾勒出繁复的图案在黄纸上显得更加鲜艳。

    听到门被推开男人皱了皱眉头,并没有抬头,“灵棺冥币,寿衣纸人,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听到他寡淡的声音,苏问的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轻轻地唤了他一声,“休莫。”

    男人猛地一顿,迟迟没能落笔,朱砂沿着毛笔滴在即将完成的符箓上,像一枚小痣,朱砂痣。

    他回过神,将手中的毛笔放下,抬眼望向苏问,语气平淡而克制,“小姐,你认错人了。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就请回吧。”

    对于他的话苏问仿若未闻,一步步走向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休莫。”

    “为什么?”她又问了一遍。

    男人有些焦躁的抓了抓头发,“你不要再说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像说服她也像说服自己。

    见他装傻,苏问忍无可忍,猛地掰过他的脸,望向他一直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伸手摸向他脸上的鬼符,几乎是一字一顿,“四年了!休莫!你难不成还想再躲着我吗?!”他脸上的鬼符又变大了,颜色也比以前更黑,衬得他的脸色近乎透明,差到了极点。

    “我……”到嘴的话再也说不出,男人抬手试探着摸了摸苏问的手,然后猛地将她拥入怀中,像是妥协,“阿问……”

    男人的动作有些粗鲁,拥抱并不算温柔,苏问在他怀里被勒得喘不过气,但却舍不得挣开。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苏问,你看,这一刻,他的情绪只为你而波动,这些年来他一定也很舍不得你。

    当年,他一定有他的苦衷。

    【一】

    苏问又做噩梦了。

    在梦中,她回到了那片废墟,她看到了当时被困在车中的自己和一旁气息微弱的周琛泽。

    周围就像被按上了静音键,她下意识的就想去把堵在车门的那些石头挪开。就在她捧起第一块石头时,她听到了有人在她耳边着对她说。

    “问问,嫁给我吧。”

    声音像坏掉了的旧磁带,低沉中一两个尖锐的音调让人牙酸,他又重复了一遍,“嫁给我……”

    一个黑影从苏问的身侧几乎是瞬间就来到了她的面前,她一下跌坐在地上,牙齿打颤,“不要……不要这样,求求你,放过我吧 。”

    她的表现好像激怒了那个黑影,他突然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在挣扎中她看到了一张满是鲜血的脸,被砸烂的嘴上沾满了黄色的脓液。

    他的嘴在逐渐向她靠近,他想亲她。

    她一下子就被吓醒了。

    天已经亮了,拉开厚重的窗帘,大片大片的阳光蜂拥而入,连空气中打着转的细小尘埃都清晰可见。苏问眯了眯眼,才发现背后起了一身冷汗。

    自从那次意外后,每天晚上她都会梦见周琛泽来找她,她已经连续几天没有睡上一个安稳的觉了。

    很小的时候,她就做好了与他联姻的准备,哪怕她不喜欢甚至有些讨厌他。

    女人在苏家向来没有发言权,她兢兢战战的长大,读别人都读的书,上别人都上的课。每周在双方家长的安排下约会,他看他的财务报告,她做她的作业。

    平平淡淡,庸庸碌碌。

    原以为她的生活会一直平淡的进行下去。顺利的毕业、进修,然后接手一家效益不错的分公司,工作几年再联姻、生子、管家。

    但这一切都变了,在几天前的那个下午。

    那天周琛泽要到澳洲出差,恰巧苏问放假,两人将例行公事一般的约会放到了国外。谁知在环山路上遇到了一次规模不小的塌方。

    当时的场面混乱,但是苏问却记得很清楚,路上有不少车,到处都是刺耳的刹车声和尖叫声,山石大块大块的砸下来,他们被困在车里根本就出不去,车内光线很暗,手机掉到了地上后很快就被泥土和石头埋了起来,也就刚开始能听到几阵微弱的铃声,车顶被石头砸了好几个大坑,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砸烂,苏问被挤在一个角落里连坐都坐不直,迷迷糊糊间竟昏睡了过去。

    当她醒来时,她发现她就在周琛泽旁边。她试着想要叫醒他时却发现。

    她叫不醒周琛泽了。

    温热的液体渗到她身上,她不敢想那是什么。

    【二】

    苏问辗转约了好几次才约到休莫。

    其实越是有权势的人,就越是信佛信道。而休莫在当地的贵族圈中名气很大。

    据说他是茅山掌门的亲传弟子,从小就接收到了茅山最好的训练,大大小小处理了无数的灵异事件,是最有可能接任下一代掌门的人,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苏问是真的吃惊。

    没错,这之间有因果关系。

    她拜托了很多人在能见他一面,这没毛病。

    拜访时,苏问经过了很严格的检查,这没毛病。

    他家很大很豪华,这也没毛病。

    但在见到本人时,她是真的不敢置信。

    当时休莫正在健身房跑步,一身简单的运动装,短发齐头贴耳,侧颜干净利落,房间里的是BBC,看起来比苏问大不了多少。

    听到来人,他慢慢的停了下来,在他转过身时,苏问看到了他左脸上诡异的黑符。黑色的图案从额头到嘴角,几乎覆盖了他整个左脸,能看出有些微的凸起,竟像是活物附在他的脸上。

    好丑,但苏问却莫名的松了一口气,打了一声招呼:“想必这位就是休莫天师了吧?久仰。”

    “见到我这样子你竟然不害怕?”休莫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自嘲的笑笑。

    “奇人有奇处,天师这样子,感觉上才更加可靠。”虽然休莫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左脸的印记依旧狰狞,但苏问就是感觉他现在很放松心情很不错,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而且我来之前一直都以为大名鼎鼎的休莫天师会是一个脾气古怪的糟老头子呢,你可比我预想的好多了。”

    “你这套说法倒是好听,行了,快说说有什么正事吧。”

    见休莫将话题引回,苏问正了正神色,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其实还是因为六天前。

    那天她并没有受什么重伤,获救后立即在澳洲警方的帮助下将周琛泽的遗体运到了周家。周家人早在他们获救时就知道了死讯,苏问刚下飞机就被接到了周家本宅,周琛泽的尸体被放到了连夜准备的特制冰棺中。那时的苏问惊魂未定,并没有注意到周家人奇诡的眼神和莫名的态度。

    转天,苏家就与周家协商好,她将在周琛泽头七那天与他联姻。

    不,冥婚。

    说着,苏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子微酸,“我只求天师能帮帮我,让我摆脱噩梦的纠缠和冥婚的命运。苏家,外表看着光鲜,但私底下却最是见不得人。他们与周家合作至今,没人知道周家到底掌握了多少苏家违法犯罪的证据。而联姻,是最保险的遮羞布,连死人也不例外。”

    “我……不过弃子。”阳关透过玻璃笼在她的眉目间,能看清神色里的层层悲凄。

    【三】

    “早,休莫。”苏问从客房中出来,精神萎靡地朝休莫打了声招呼,双眼下黑眼圈很重。

    休莫正在准备早餐,有些担心的看了苏问一眼:“昨晚又做噩梦了?离周琛泽头七就剩下两天时间了,等到时候我找机会把他超度,他就不会再纠缠你了。你再忍耐两天。”

    苏问安下心,整个人都多了几分精神。她是从苏家逃出来的,银行账户全部被冻结,休莫大概是看她实在可怜,便收留她住了几日。

    “菱角红豆粥、鸡蛋三明治、黑米烧麦、鲜牛奶。”休莫一脸饭堂大师傅的和蔼笑容,“喏,早饭。”

    “不错,宜家宜室型。”苏问喝了一勺粥,笑嘻嘻的评价。

    “那当然了,不看看是出自谁之手。”

    “我说的可不是饭菜。”苏问抬头狡黠一笑,突然感叹一声,“说起来,你还是第一个给我做饭的男人呢。”

    休莫不动声色地搅着他的粥:“你要是第一次见我时不那么沉重,就这样对我笑笑,我说不定就对你一见钟情,心甘情愿的每天给你做早餐了呢。”

    “噢——”一个语气词被苏问说得九曲十八弯,她眼珠一转,作可怜巴巴状:“那我现在笑还来不来的及?”

    休莫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碗:“晚啦!快吃饭。”说这话时,他的眼中浮出一层的笑意,像是平静的湖泊中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乱人心魂。苏问不自觉的就说出了她的心里话:“休莫,你的眼睛真好看。”

    湖泊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休莫拿筷子的手一顿,下一刻便恢复如常:“你是第一个夸我长得好看的人。”

    苏问闻言一乐,拜托,只是夸你的眼睛,就凭你脸上那鬼符,谁给你的勇气觉得自己长得好看?

    不过看着饭后自觉收拾碗筷的休莫,苏问自觉换了一个话题:“今天你有什么安排吗?”

    “健身、冥想。”

    “又是这些,你每天重复不烦吗?”每天休莫都是这一套。

    “我身体不太好。”

    “我看着你挺健康的啊。”

    休莫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轻笑了一声,转头睨了苏问一眼:“小姑娘,看男人可不能只看表面。”

    “呃……”什么嘛,说得好像你有多大一样。

    【四】

    戊戌年七月十四,占碓磨房内,甲午冲马煞南,宜嫁娶,忌安葬。

    苏问从来就不知道深夜十二点时外面竟然会这么黑。

    此时她正在赶往城郊一个废弃庄园的路上,距离头七还有最后一晚。在她临行前休莫曾为她卜了一卦,简单的竹简上只刻了一句话——小狐汔济,濡其尾,无攸利。

    苏问拿过来看了一眼,之后又面无表情的还给了休莫。休莫见他无动于衷有些奇怪的看向她。

    一时间,室内一片寂静。可能是被休莫看的尴尬,苏问请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吐出一句话,“那个……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未济卦象,无利之兆,但休莫突然不想向她解释。天命难猜不可道破,自己困在宿命中无法抽身,没必要让那虚无缥缈的卦象再束缚一条生命。

    他缓缓转身坐在沙发上目送苏问离开,眸底漆黑,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在另一边,苏问已经到了到了庄园门口。她是真的坐不住了,在她昨晚的噩梦中周琛泽掐着她的脖子警告:“今晚子夜,城郊庄园,你一个人来……”

    想到这里,苏问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庄园就在眼前,这里原本是周家的地产,十几年前计划好要建一座工厂,没想到先后请来的施工队皆集体失踪。这件事在当时曾掀起过一场不小的风波,即使是被周家以雷霆手段压下后也没有投资商愿意投资这片邪门的土地,因此这个庄园便在这里搁置了这么多年。

    明明是盛夏,却有着森森凉意从墨汁一般的黑暗中涌出,卷入到眼前的波澜诡谲当中,像是一盆冰水从她的天灵盖浇到脚后跟,带走了她所有的勇气和冲动,她迟疑的徘徊在庄园门口,右脚不自觉的摩擦着地面修工留下来的薄薄沙土。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四周的寂静,苏问连忙掏出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也许是当时的气氛太诡异,也有可能是平日里小说电影看多了,她的脑海中瞬间就出现了四个大字——灵异电话。她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紧张的按下了接听键,“喂……您好……”一开口说话,她才发现她的嗓子哑的厉害,声线微微颤抖。手机的另一头似乎传来了微不可闻的笑声,少年原本清越的嗓音在黑夜中显得有些低沉,让人莫名心安,他说“是我,站在那里别动,我看见你了。”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好似安抚,“别怕。”

    苏问听到自己的右后方似乎有脚步声响起,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她看见那个令她心安的少年,踏着粘稠的黑暗,一步步向她走来。

    他对她说别怕,余生漫漫,她竟真的不再害怕。

    【五】

    “苏问?”休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边,伸手在愣神中的苏问面前晃了晃。苏问先是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如梦方醒,慌张地将目光移到别处,余光中,尽是那人有些得意的笑。

    “谁……谁让你来啦?你不是说时机不到你不会出手吗?”这句话休莫确实说过,但苏问只是想借此转移话题。

    “不欢迎我?那我走啦。”看到休莫真的转身欲走,苏问一惊,连忙拉住他的衣袖有些别扭的嘟囔,“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就一起去看看……”可能是因为底气不足,她越说声音越小,装作不经意的抬眼偷瞄休莫,却没想到刚好撞上他带着些微笑意的眸子。他抖了抖还牵在苏问手中的衣袖,“看在你那么可怜的份上,就陪你就去看看,免得到时候在电话哭鼻子。”

    苏问听了他意有所指的话,张了张嘴又硬是把话给咽到了肚子里。

    这叫什么?这就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索性闭上嘴不再说话,默默地跟在休莫后面。周围是阴森鬼气,但她不再害怕,脑海中皆是休莫带笑的眸子。

    他其实常笑,偶尔也会说一些逗趣的话,但笑意很少到达过眼底。他好像从不离开他的房间,闲暇时,他就会坐在沙发上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呆呆的望着窗外,像是无欲无求的布偶,却又在某个时候流露出一点对外界的向往和渴求。那时的他,就像是他的名字——“休”、“莫”,冷漠又克制,像是戴了一副无从抽身的枷锁。

    苏问想的入了神,直直的撞上了一个坚硬的后背,她揉了揉被撞的通红的鼻子,再抬眼时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庄园内部被拆了大半,裸露的钢筋在月光下泛着寒光,他们的面前的房子隐在一个角落中很不显眼,但却可以说是最完整也是最诡异的一幢了。墙的四周不知用什么画满了黑色的符号,密密麻麻,几乎挡住了房子原有的颜色,木制的大门上交叉贴着一对封条,上面用朱笔题了两联诗,竟丝毫不见褪色,映在破旧泛黄的封条上,像是沉浮在夜色中。

    “河汉已倾斜,神魂欲超越。愿郎更回抱,终天从此诀。”苏问似是被蛊惑,不自觉的念出声,“昔辞怀后会,今别便终天。新悲……”念到这里她不得不停下来,中间的诗被贴在上面的封条遮住,只见她好像是被什么操控,目光呆滞四肢僵硬的走上前,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封条时,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后一带,离开了大门。休莫的手冰凉,不像是人能拥有的温度。苏问猛地回过神来,从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四周好像更冷了,房子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和哭泣,在静夜中格外明显,让人毛骨悚然。被苏问念过的朱字好像都浮出了封条,排列在半空中微微颤抖,每个字都仿佛饱蘸鲜血,休莫另一只手上一只拿着的罗盘突然急速转动起来,最后指针指朝下,微微颤抖。

    沉针。

    恶灵当地。

    休莫的脸色煞白,左脸上的鬼符竟像活物一般诡异的蠕动变大,最后延伸到左眼角,他这一变化惊人,但休莫好像并没有在意,就那么站在门前,眼神黑沉翻涌过无数情绪,最后到底还是苦笑一声,闭上眼压下所有情绪,缓缓道出下半句。

    “新悲与旧恨,千古闭黄泉。”

    话音未落,就见封条竟瞬间破碎,大门也寸寸破裂,休莫什么都没有说,牵起苏问的手走入了大门。

    十多年了,这是他的宿命,兜兜转转还是要应在他身上,永远不得翻身无从逃避。

    小狐狸将涉越过干涸的小河,却打湿了尾巴,此行无利有害。

    他的卦象,还真是准。

    【六】

    房子里比外面还要阴冷。苏问感觉自己的周围弥漫着一股冷气,随着她的每一次呼吸侵入她的体内。 长长的暗道两边零星点着几根白色的蜡烛,被阵阵阴风吹得烛火摇曳,却没有一根灭掉。

    苏问在休莫的示意下伸手遮住了自己的额头。传说人的身上有三盏灯,一盏在头上顶着,另两盏在肩膀上,这是人身上的阳火,这个里阴气重,苏问遮住了头上的那盏灯,顿时感觉整个世界都模糊了很多,无数看不真切的影子盘旋在她和休莫身边,像是盯上了猎物的野兽,发出嘶哑的叫声,伺机而动。

      纵使苏问做足了心理准备,也依旧接受不了这场景,大脑一片空白,腿肚子一软,竟向后跌去,好在休莫一直都注意着她这边,在她即将跌倒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

      休莫的手依旧冰凉,苏问挡在额上的手已经垂下,四周顿时没了那些诡异的光影,她盯着两个人交握着的手呆了几秒钟,然后视线缓缓上移,看到了休莫的身后。一个头戴黑色斗笠的男人一身黑衣,苍白的手缓缓地搭上了休莫的肩头。

      她看到休莫身体微微一颤,半晌:“师傅,别来无恙啊。”

      黑衣人一点都不惊讶休莫将他认出,好像是轻声叹了口气,开口的声音如鬼魅般低哑:“休莫,你不该来的。”他戴着斗笠的转向苏问,隐在斗笠后的眼睛意味不明,说出的话却依旧是对休莫的,“你现在走还来得及,莫要辜负了为师的苦心。”

      “师傅,我是我的责任。”休莫低声应了一句便抬脚向暗道更深处走去。苏问一惊连忙跟上,再回头时,黑衣人已不见踪影。

      她跑上前,拉了拉休莫的衣袖,可想要问的话到了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休莫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安抚般的摸了摸她的头,“这是我的事,我不能连累你。”苏问撇了撇嘴,只好继续跟着他走向暗道深处。

      黑暗中时间似乎也被拉长,苏问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直到走的小腿酸麻,他们才走到了暗道的尽头。在那里,只摆了一副棺材。

      棺材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木头制成的,通体乌黑,上面刻有金线,勾勒出诡异的图案。苏问一点都看不懂,只见休莫眉头紧锁,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了四张符箓,手一振便贴在了棺材的四面,双手掐诀,嘴里面嘀咕了几句咒语,苏问只觉得周围的寒气似乎降了一些,连忙帮着休莫将棺材盖推开。

      周琛泽。

      只见周琛泽身着黑色的寿衣,脸上没有上死人妆所以两颊苍白、嘴唇泛青,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棺材中。

      缓缓地、缓缓地,他睁开了一双青蓝色的眼睛。

      他的眼睛向右侧偏了偏,嘴角突然向两边扯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人见鬼,不能怕;鬼见人,不能笑。

      四周的寒气似乎凝如实质,苏问只感觉黑暗中有无数双手将她向更深的黑暗中拉去……

    【七】

      好暗……好冷……

      苏问醒来时发现她的手脚都被绑了起来,她被迫缩在了一个长方体容器的一角。四周太暗了,她勉强伸直脚探了探。

      对面还有一个人,看样子还没有醒。

      她眨了眨眼,用力的向那个人踹了几脚。

      对面传来了一阵抽气声,那人似乎有些恼怒:“谁。”

      苏问松了一口气,是休莫。她压低声音,“是我,苏问,你还好吗。”

      “你觉得被你揣着几脚我还能好吗!”

      苏问一噎。所幸休莫也没有太计较,他挣扎了几下之后暗骂了一声,没有把绳子解开,只好一点点挪到苏问身侧,先是将她手脚上的绳子解开,然后将双手伸给它:“快,帮我解开。”苏问这时才发现休莫的眼睛在黑暗中竟泛着青色的幽光,她不由得想起了周琛泽那双青蓝色的眼睛,明明那么诡异,但是怎么一放到休莫身上,她就一点也不害怕了呢?

      她脑子中乱想,手上也没闲着,摸索着想要解开绳子。但是这里面太黑了,她解了半天也没解开,心下有些烦躁,伸出手摆正休莫的脑袋,让他低下头:“你把眼睛凑近一点,这太暗了,我看不清。”

      休莫闻言一乐,感情这姑娘是把他的眼睛当成手电使了。

      他低头看苏问皱着眉头跟一根绳子较劲,嘴里面还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忽然心中一动,低下头就吻上了苏问的唇。

      苏问看着眼前的人越来越近,愣在了原地动都不敢动一下,直到嘴唇上传来了微凉的触感,休莫毫不费力的就撬开了她的唇齿,不知将一片什么东西渡到了她口中。她的脑袋“嗡嗡”直响,脸“噌”地一下变得通红,手脚并用的推开了休莫。

      休莫手脚都被绑着,突然被她一推直接撞在了长方体容器的侧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倒也没计较,“将它压在舌根底下,保命用的。”

      苏问脸红的感觉都能滴出血了,刚一张嘴,那东西差一点就掉出来,没办法只好连忙闭嘴,将它压在了舌根底下。

      那东西薄薄的一片体积很小,光滑温润,感觉像是一小片玉。当苏问将它压在舌下时,只感觉一股凉意顺着舌根流向五脏六腑,黑暗中的一切也能大概看个分晓,她赶忙帮休莫解开了绳子。

      再抬头时,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休莫眼中的幽光好像暗了一些。

      应该不是他把那东西给了我的原因吧……苏问突然有些不安。

      可惜这不安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就被休莫一脸坏笑地打断了:“在那回味什么呢?要不我们再重温一遍?”

      “啊?”

      “我说,还不帮我把棺材板推开,这里还没待够吗?”这一句话苏问听清了,连忙直起身子帮忙,一抬头才发现上面的黑色的盖子,还真是棺材啊,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八】

        盖子盖得严丝合缝,两人费了全身的力气才把盖子打开。

    唉,又是周琛泽。

    苏问不知道现在她应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周琛泽,她现在甚至不知道他这样是生是死。此时的周琛泽盘膝坐在一个阵法中,看到苏问两人没有半点吃惊,“问问,生日快乐。今天一定会过上一个让你终身难忘的生辰。”

    生日?休莫眼角狠狠一跳,侧身问苏问:“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中原鬼节,鬼门大开,万鬼欢腾。

    “时辰呢?”

    “凌晨一点。”

    鬼节出生四柱全阴,怪不得周琛泽想要与苏问冥婚,这是要让她成为阴阳使,将她供奉给万鬼啊。

    休莫眼神一厉,双手掐诀就与周琛泽斗了起来。

    两个人打的难舍难分,苏问站在一旁干着急,就在这时,她的右肩被人拍了一下。她吓得一哆嗦,缓缓向后转去看见黑衣人静静地站在她身后,腿一软差点没跪地上,“师……师傅,休莫在那边,你去帮他吧,不……不用管我。”这人怎么这么喜欢这种打招呼的方式。

    黑衣人仿若未闻:“我想与苏小姐谈谈,不知苏小姐有没有空。”

    “您说。”

    “我想请你救救休莫。”黑衣人说着,缓缓掀开了自己身上的斗笠。

    斗笠下是一张沧桑的脸,大概四五十岁的年纪,令苏问吃惊的是男人脸上也有着像休莫一样的鬼符,只不过那鬼符要更大,覆盖了他大半边脸之后隐隐没入脖子以下的衣服中。

      “每个人出生日期中,单数为阴,双数为阳。我与休莫皆为四柱纯阳者。我们自打出生便背负着一份使命。

      “你可知生人凶魂?周琛泽便是这样。他在出生时其实便没有了生魂,当时恰逢厉鬼出逃,厉鬼附在了他的体内,经过二十多年的蛰伏,在这里打通了一处直往下三狱的鬼途,一单鬼门大开,那将是万鬼作乱生灵涂炭。其实这样的事情几乎每隔几年都要爆发几次,每一次都是我们师徒二人合力以四柱纯阳的刚阳之气压制,阴气入体的次数多了我们便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终日躲避着阳光,生活在最阴暗的地方。

      “可是我老啦,一身阳气衰退,如果仅凭休莫一人压制,他难逃一死。这些他都知道,但是他依旧来到了这里,苏小姐,他不欠你们什么。”

    怪不得,怪不得休莫每日都躲在房间中不敢见一丝阳光,怪不得他常常流露出那样的神色,苏问用舌尖微微摩挲休莫让她压在舌根下的东西,眼神坚定:“先生,您就说您需要我干什么吧,只要我能做到的,万死不辞。”

      黑衣人微微后退,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苏问测过身子没有受,她愿意不过是为了休莫,那个给她勇气给她欢乐给她……吻的少年。

      黑衣人告诉苏问,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与阴灵冥婚,成为一名行走阴阳的阴阳使,以身体萃养阴气安抚万鬼,让他们不至于为祸世间。

    苏问就这样静静站在原处,看着四周浮起一个与周琛泽相同的阵法,突然出声:“世人千千万,我只愿意为他牺牲,我终于能自己做一次决定。先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对于苏问来说,这几天能够抵得上过去的二十多年。欢喜的、紧张的、悸动的、心疼的……只有休莫让她感觉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交易的工具和筹码。

    黑衣人没有说话。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他突然朝休莫的方向大喝:“鬼门开启了!休莫,快停手。”

    黑衣人快速跳出阵法,两个阵法开始缓缓地靠近,在它们聚拢的最后一刻,休莫突然爆发,符箓一个接一个将周琛泽轰出了阵法之外。

    两个阵法在下一秒便融合到了一起,苏问看着休莫一点点靠近直到把她圈入怀中,他的怀抱带着寒气一点也不温暖,但她却感觉到两人紧紧相贴的每一处地方都分外滚烫,休莫执起她的手,两人尾指的地方出现了一根细细的红绳,休莫静静地看着,突然就笑了:“幽冥定情,生死相伴;色授魂与,心愉于侧。阿问,今后我们生生死死就再也纠缠不清了。”他把头埋在苏问的头发里,声音闷闷的,好似呢喃,“我好高兴……阿问,我好高兴……”

    周围的鬼影越来越多了,盘旋在阵法旁蠢蠢欲动。苏问察觉到休莫突然站直了身体,深吸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种不好的预感一闪而过。

    下一秒,休莫跳出了阵法,万鬼蜂拥而上……

    “不——休莫——”

    【尾声】

    “据报道,城郊周氏庄园旧址发生一起恶意爆炸事件,暂时未发现人员伤亡,事故起因警方正在进一步调查之中。”播放这段新闻时苏问正在厨房煮粥,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在那场混乱中,黑衣人趁周琛泽不备在他身上又画了一个阵——自爆。

    一个来自下三狱的千年恶灵能爆发怎样的威能?他暂时逼退了万鬼,以三个人类的重伤为代价。

    黑衣人咬着一口气将两人带回了苏问家,那时的休莫气息全无,脸色白到透明,就算有人告诉苏问他已经死了,苏问也信。

    但是她突然又有些不服,她总觉得他们应该就这样结束,至少不是在此时此刻。

    黑衣人将休莫带走时告诉她,如果想在见到休莫,就努力修炼,当她成为阴阳使可以收集阴火时,他才有必要见休莫。

    她恪守本心,她潜心参道;她积善行德,她坐忘守一。

    日日颂念道法,夜夜定省参拜。

    她别无所求,只求仙道贵生,能保佑她找到她的爱人。

    终于有一天,她摸到了这道贯通阴阳的门槛。黑衣人没有失信,告诉了她休莫所在。

    休莫福寿斋。

    木门后也许就站着她找了四年的人,她在门口微微顿了顿,之后扯起一抹笑,毫不犹豫的推开了门……

    四年前她没有让他一见钟情,四年后她可以重新来过。

    她要告诉他,不论什么,今后让他们一起面对。

    大不了三界六道,再陪你走一遭。

    神鬼莫问: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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