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隔多年,我与我的大学室友小米,重逢了。我们互相寒暄着彼此一丝变化也没有,却刻意地忽略了眼底快要溢出的,带着恳求的哀愁。
现在的她已经是一位母亲,二岁的儿子跟着奶奶生活,她则随着丈夫在农贸市场安了家,做起了水果生意。
蓝黑色的傍晚,欲雨非雨的天空,她从远远的辅道下了蹦蹦,朝我走来。她身着黑色纤长的薄夹袄,冬日里竟也显得身材柔美纤细。柔软的灰色净面围巾包裹着瘦削苍白的脸颊。她的脸又小又白,托举着大大的眼镜,是上学时一般纯真的模样。白色的运动鞋已有些脏脏的了,她从市场上过来,干活的人总是很难使自己洁白干净的。是的,她还穿了双多彩撞色的长袜,缤纷的配色使得全身的装扮都不至于沉闷压抑了,她的袜子像是跳动在黑白琴键上的彩色音符,使我有些兴奋了起来。我差一点忘记,小米曾经是最时尚、最大胆、最美丽的那一个。
我们点了餐坐下了,看着彼此,眼睛里波涛汹涌。我们有太多话要说了,关于糟糕的工作,不安的生活,未知的未来......可是,我们沉默了,再开口,却都笑着。
她说水果生意已经步入了正轨,孩子不在身边也轻松多了。她原先爱文学,爱阅读,是飘在天上的仙子,可无奈爱情这该死的东西将她拖拽下来,如今只得在淤泥里前行。好在她的丈夫给了承诺,三年之后,一定让她重新回到天上,做回那个不染一丝尘埃的仙子。她信了,她应该信的,不信的话,生活要怎么继续呢?
我说我也要为自己而努力了,我发现了自己对写作的热爱,也许并不是发现,只是将这深锁在幽暗心底的欲望释放了出来。以前我是害怕,不敢去触摸它,总怕它用尖锐的触角鞭挞我的心脏,捣毁我现有的一切。而现在我没有什么不敢的,我将它赦免了,与他一同生存,也许会互相伤害,但它毕竟是我心脏的一部分,也会给我生机和希望。
我们聊着未来,聊着以前,聊着现在。当她坐在我的旁边,我甚至觉得流年回转,一齐返回了上学时那一段青葱岁月。接着她拿出了孩子的相片,让我欣赏那同她一样天真的笑颜,这一举动,又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们聊爱情,聊男人,聊丈夫,却发现这个话题实在无趣。生活早将这三样东西混在一起炖出一锅卖相极差的大杂烩,且不吃就要饿着。我告诉她说:我也饿着呢,但我情愿饿着。
晚上送她走,她决意要请我吃牛排。我看得出她想吃一顿“高级”的牛排,而不仅仅是一坨干扁的牛肉。我告诉她,现如今的吃饭都是非常随意的,不是只有摆好了方巾,斟满了红酒之后才能吃;不是只在幽暗静谧的环境中,绕梁不绝的轻缓慢摇里才能吃。想吃就可以吃,刀叉用着不便,用筷子也可以吃。她听了却是不甚赞同的模样,可惜我最终也没能为她在这荒凉的地方找到“高级”的牛排,我们随意选择了一家,有些聒噪,不够精致,显然她是不满意的。
她说:她要让孩子早早的就去见识见识真正的法式牛排和高贵的餐桌礼仪,这是生活里的必须。我笑了笑,心里有一头怪异的小兽想要逃走。
饭后,她离开了。我把她送到公交车站,汽车来得很快,我们几乎没有时间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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