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瞳丫丫
我总记得，那年秋天，我从外地打工回家看妈妈，她就坐在村落的花台上，在秋风里轻轻地摇着，像一片落寞的秋叶。远远地看见我，忽地站了起来，张开手臂，拼命地挥舞，秋日的阳光在她的脸上顽皮地跳动，熠熠生辉。但她却没有喊出声，只是那样雀跃着，看着我一点一点地走向她。等我走近，才发现她的脸通红，眼里隐隐泛着泪光。她的眼睛一直追随着我，傻子似的看着我，手脚似乎也不知道往哪里放了，直到我嗔怪地说一句：回家吧。她才回过神来，乐颠颠地像个失智的孩子一样，依在我身后，慢慢地走。
她的话真多，从张家说到李家，从村东说到村西，连老王家的狗又下了一窝狼崽她也细细碎碎地讲给我听。我终于不耐，朝着她吼道：“别多管闲事！”她就收了嘴，也不争辩什么，默默地去做饭。
屋外我听见邻居的奶奶问：“姑娘回来了，做什么好吃的呀？”
妈妈敞着声儿回答：“早就做好了，就等着她回呢。”透着股自豪的快活劲儿。
我心里不免愧疚，父亲在我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妈妈和我相依为命，她没什么本事，身体也羸弱，我们的生活也一直拮据，说实话，我在心里是抱怨过她的。等后来出去打工，开始为生活奔忙，对于她，我就更加地忽略了。只有在受委屈的时候，才会在夜里，蒙着被子软弱地哭着喊妈妈，然后枕着妈妈的记忆入梦……
妈妈的味道
只一会，妈妈就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居然有龙虾，还有两条小黄鱼，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她从未做过这两道菜，我们那时也吃不起这样的菜。妈妈朝我：“尝尝，怎么样？”我狐疑地下筷，再次震惊，“这是——柴香铺的龙虾和一海鲜的黄鱼？你怎么？”
妈妈有些得意，拿出了手机摇了摇，“我看了你的朋友圈，你说你最喜欢这两个菜，我就去学了。”
“可是，你到哪里去学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去市里学的。”妈妈淡淡地说。
“镇上不有做龙虾的吗？”
“不地道，跟你在朋友圈里发的不一样。”
朋友圈？我记得这两条朋友圈图片应该是半年前和朋友去旅行时发的。春暖花开的季节，龙虾和黄鱼的鲜美让我舌尖上的味蕾开出了花，忍不住地赞美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两道菜。
我问：“你的身体不好，又不会骑车，那么远的路，你怎么去的？”
“先走到镇上，再坐车。”妈妈笑道，“还锻炼身体。”
我的鼻头一酸，走到镇上？来回二十公里的路程，妈妈就为了满足女儿小小的不经意的口舌之欲，一回回，一步步地行走在那条熟悉的沙石路上。
“快吃呀！”妈妈催促着。
我拿起筷子，蘸着浓烈香辣的汤汁，吃得格外香甜，抬眼看去，妈妈眼角嘴角的菊花绽放开去，越来越浓烈。
不知什么时候起，原本依赖母亲的我们，开始让母亲渐渐习惯仰视我们。而我们，却总是来不及回头看他们一眼，匆匆前行时，妈妈已老去。因为爱，她愿意低到尘埃里，只愿你的脸庞开出一朵美丽的花来。
那是我今生吃得最香的一顿饭。
妈妈去世经年，这个母亲节，我看着朋友圈里发满了祝福，只愿，妈妈就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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