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在沔
“滴答……滴答……”
雨点落在上了年月的瓦片上，炸裂，碎成一粒粒，重又交汇成一股清流，顺着瓦片交叠的通道，流过檐角，掉落在地上，掉落在行人身上。
陈曦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眉头紧锁，盯紧手中捏着的褶皱的纸条，穿过幽深狭长的巷道，在一家被茂密的藤蔓遮蔽的院门前停了下来。
门是普通的红木，早已破损的千疮百孔。从那些大小不一的孔洞里，隐隐看得见从门内照出来的五彩的光芒。
“咚咚……”
陈曦犹豫片刻，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
“咚咚……”
陈曦又敲了敲门。
“门没栓，请进吧。”终于从门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那声音虽然低沉，却如雨点敲打在伞面上一样，清晰而沉稳。
陈曦将手按在门上，滑滑溜溜的，像是有一层苔草附在上面。
“嘎吱”，门开了。门内的景象立刻映入陈曦的眼帘。
与门外完全不同，门内晴空无限，光洁的地板砖上没有一点水渍，迎面是一个檐牙高耸的门楼，门楼后面是拾级而上的白石阶梯，数约百级，一眼难望其顶。
“刚才的声音是从哪儿传来的？”陈曦疑惑不解，同时心里又开始激动起来。
看来他们没有骗我，彩虹桥的事情可能是真的了。
陈曦跨过门楼，慢慢的踩着白色石梯往上走去。
石梯尽处，只有一个低矮的小木屋，山上阳光灿烂，而那木屋却漆黑一片，敞开的门里，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小伙子，进来吧。”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这次陈曦听清楚了，声音确实是从木屋里传出来的。
陈曦将伞放在屋外，脱掉鞋子，走了进去。
屋内漆黑一片，陈曦一时不能适应，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一盏灯，微弱的火焰如黄豆般大小，在灯光可及的地方是一张木床，床上铺满了稻草，稻草上躺着一个老人，骨瘦如柴。
陈曦看了看四周，并没有找到椅子，只好站到床边。
“我听说，这里有卖彩虹桥？”
陈曦试探性的问道。
老人眯开眼睛，脸上褶皱的线条随之轻微的动了动。上下打量了一下陈曦，老人慢慢说道：“我这里确实有彩虹桥的。”
陈曦的眼中露出了光彩：“好，多少钱？”
老人摇了摇头：“介绍你来这的人没告诉你吗？我卖的东西不收钱的。”
“不收钱，难道是送的？”
老人狠狠的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不收钱，要用别的东西来换！”
陈曦下意识的捂住身体，问道：“用什么东西换？”
老人又看了看陈曦，虽然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却让陈曦感觉由外至内侵入了一股寒意。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屋子里其实挺冷的。
“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但是你现在做不了。”老人缓缓说道：“等你过了桥，自然会明白的，那时候我会详细的告诉你。”
“这样啊！”陈曦松了口气，问道：“彩虹桥什么样子，现在可以给我吗？”
老人躺在床上，慢慢闭上眼睛，说道：“七天后你再来吧，那时候我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陈曦想要再问点什么，那盏黄豆大小的灯却突然“扑”的一声灭了。陈曦只好摸索着离开了木屋。
一
七天后，大雨磅礴，整条巷子里都浸满了齐小腿的水。
陈曦推开那扇被藤蔓遮蔽的木门，门内和上次一样，晴空无限，朱红色的门楼在阳光下格外鲜艳，红的如血一样。
他爬上百级石梯，惊讶的发现老人正坐在木屋门前一张藤椅上。藤椅是白色的，四根椅脚纤细的如竹节一般，陈曦走近，心里倒吸一口凉气，那分明是四根骨头！
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骨头！
“你来了？”老人微闭着眼，说道。
“是呀。”陈曦说道。
“你很准时。”老人说道：“我喜欢守时的人。”
“谢谢夸奖。”陈曦问道：“请问，我要的彩虹桥……”
“你很急躁，这不是什么好习惯。”老人悠悠说道。
陈曦闭上了嘴，扫视四周，并没有看到可以坐的椅子，只好站在老人的藤椅旁边。
两个人就这样，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了一个钟头。
陈曦终于忍不住，正要说话，老人突然说道：“你看前面。”
陈曦抬起头，眼睛中立刻泛出了光彩。那光彩的来源，是远处山头上，在云雾缠绕的地方，一道绚烂美丽的彩虹桥，耸立在两山之间，超脱凡尘，世间罕有。
“这条彩虹，你可满意不？”老人突然问道。
陈曦将目光从那彩虹上收回来，说道：“满意是满意，不过您怎么……”
老人冷笑一声，突然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她座下的椅子“哗啦啦”的散落了一地，全是骨头。
老人双目圆瞪，突然暴喝一声，声如洪钟，震的整座山都摇晃起来。接着只见她吐出一口雾气，淡红色的雾气，在空中弥漫着，像一条盘踞的蛇，在空中挣扎。
老人两只手握在一起，飞快的变换着手势，突然抽出一只手，将那团雾气一把抓住，然后再摊开时，手中多了一块晶莹剔透的血红色玻璃样的晶体。
老人将那晶体捏在食指跟拇指之间，举在空中，嘴里念念有词。不一会儿，陈曦惊讶的发现，那块本来透明的晶体上面涌出了一条又一条的彩色线条。
红、橙、黄、绿、蓝、靛、紫……
再看两山之间，哪还有什么彩虹！
“大功告成！”老人送了一口气，将彩色的晶体轻轻放在陈曦手中。
“黄昏时，朝这彩虹石吹口气，就能将彩虹桥释放出来。”老人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陈曦，接着说道：“千万不要在阳光热烈的时候释放，那样彩虹桥会很快消失的。”
陈曦终于回过神来，捧着那块彩色的石头，像捧着一块无价之宝。
“前辈，彩虹桥的那端，真的是另一个世界吗？”
老人眼中一道黑影一闪而逝，随口说道：“当然，你想见的人，她就在彩虹桥那一边，至于找不找得到，只有靠你自己了。”
陈曦盯着那块石头，感觉石头在砰砰跳动，就像一颗心脏一样。
“这就是我的生命！”陈曦说。
“嘎吱”声在身后响起，老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在你跨过第七座桥之前，来找我，我会告诉你我需要你交换的东西。”
二
黄昏，残阳如血。
陈曦摊开手掌，一块晶莹的石头静静的躺在手掌心。七条彩带穿过整块石头，互相交汇，排列。
陈曦轻轻吸了一口气，小心的朝石头吐出一口气。
石头突然一阵抖动，随即一道光芒从陈曦手中射出。等他抬起头时，已看到一座红色的拱桥横亘在眼前，一端自脚下探出，另一端高接入云里。
陈曦将石头收起来，深吸一口气，慢慢的踏上那座红色的桥。
看起来虚无缥缈的虹桥，居然坚实有力。陈曦踩上去，感觉如踩在混凝土路面一样踏实。
他放下了心。大踏步朝虹桥的另一端走去。
越往上走，雾气越深，空气也越发潮湿，稀薄。陈曦已经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了。
终于踏入了云里，只见眼前白茫茫一片，一望无际。陈曦左右张望了许久，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寻找。
“虹桥另一侧不是另一个世界吗，为什么是云里？”
陈曦一边嘀咕着，一边向前走去，突然他眼前冒出一团巨大的云朵，像个球一样。
陈曦忍不住伸出手去摸，手掌刚接触到云，突然一股巨大的引力从手掌处冒出来，将陈曦一下子吸了进去。
眼前光影如幻灯片一样风驰电掣，耳边呼呼作响，陈曦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飞速下降，心里顿时害怕起来。
“我不会是掉下云里了吧？”
想到刚才走过虹桥，眼皮底下小如蚂蚁的村庄和人影。陈曦的心脏立刻飞快的跳动起来。
“难道我就这样死了吗？我还没见到暮云呢……啊。”陈曦突然冷笑一声，说道：“我真傻，死了岂不更好，我立刻就能见到她了。”
这样想着，他干脆闭上了眼睛，任凭身体在空中极速下落。
然而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粉身碎骨的疼痛感传来，只是耳边的风声竟然慢慢平静了。陈曦睁开眼，惊讶的看到自己站在一个破旧的教室里。
头顶上传来一阵一阵的凉风，布满蛛网和灰尘的风扇在嘎吱嘎吱的转着。窗外的知了，也在不知疲倦的鸣叫，空气中弥漫着油墨香味儿和漂浮的粉末，一块黑板贴在教室前方，黑板上工整的粉笔字，抄着一道密密麻麻的理科综合题。
眼前的景象太过熟悉了。
陈曦一眼就认出了黑板上的字，那正是自己的笔迹。因为字写的好，不管是哪科老师，都喜欢叫他代笔，在黑板上抄下各种各样的题目、诗句，以及诸如“离高考只剩200天”的提示语。
一股酸酸涩涩的液体在胃里翻滚，陈曦的眼睛有些胀痛，心中莫名的忧伤在涌动。
多少年前，自己也曾年轻过呀！
那些张扬的日子，那些挥霍的青春，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陈曦猛然一惊，想起了彩虹桥的事情。
“我怎么会回到高中校园的？难道这里就是另一个世界吗？”陈曦左右张望，空荡荡的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但是桌上一张白纸，钢笔的字迹却仍未风干。
“看花归来千山暮，袖笼窗前万里云。”
是的了，这是自己写给暮云的第十二封情书。
只有开头一句，情书明明没有写完，为何却看不见人呢？难道自己已经回到过去，就是过去的自己吗？
空气中突然传来“沙沙”的响动。陈曦愕然，只见白纸上一支钢笔凭空立了起来，陆陆续续的在纸上写起字来。
“暮云，我曾经无数次比喻，把你比做天边的那朵云，纯洁而温柔，把你比做夜空的星光，璀璨而绚烂，把你比做牡丹，比做明月……但是这些都不适合，因为你的美和动人之处，这世界没有一种事物能够比喻，如果非要比喻，我希望你是一首诗，在我心中，怎么读怎么读都不会厌倦的诗，不管岁月如何变迁，时光如何洗涤，我永远不会忘记的，一首诗……温暖的诗。”
这些句子，陈曦连标点符号都记得一清二楚，只是眼前没有人，却兀自冒出来的字迹，让他实在是摸不清头脑。
难道有一个隐形的自己，在操纵这支钢笔吗？
陈曦伸出手，按住了那支笔。
“咦？”
空气中有人在嘀咕。
陈曦的心猛地一跳，“真的有人！”
这声音，毫无疑问就是自己。
真的有一个自己坐在这里，只是自己看不见他而已。
陈曦颤抖着松开手，钢笔跌倒在纸上，顺着倾斜的桌面滚动了下去。
“呀，我的钢笔！”
有人叫了出来。
陈曦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没错的，这个教室里是有人的，四十三个学生，时间停留在六年前的高中课堂，所有人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只是陈曦看不到他们，可能他们也看不到自己。
陈曦使劲的掐了掐自己，希望自己保持冷静。
好好想一想，现在是什么状况？我该做些什么呢？我是来做什么的？暮云，暮云，暮云！
他的脑海中冒出这个名字。
是的，暮云坐在哪儿？
十年前的高中教室里，暮云坐在哪儿？
二组第三排，靠内！
陈曦猛地抬头，望向二组第三排的地方，只见一个粉红色的茶杯放在桌上，桌子一侧整整齐齐堆着一叠资料书和试卷。
陈曦激动的不能自己，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去。
当他经过时，拂起的风将课桌上的试卷刮飞了起来，教室里立刻凭空传来嘈杂的声音。
“哪来的怪风啊？噢，我的试卷！”
陈曦站在走廊上，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将手伸了出去。
他摸到了什么？
“啊，谁在扯我的头发？”一个声音说道。
陈曦差点激动的叫出来。
是她，暮云！
我终于找到你了，暮云！
陈曦狠狠的吞了口气，说道：“暮云，是我，我是晨……”
可是他话还没说出口，突然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桌子、椅子、黑板、试卷……所有的一切都开始褪色，急速的褪色，三秒钟不到，陈曦发现自己又站在了云里。
陈曦不甘的抓紧手掌，空无一物。
她消失了。
“擦！”陈曦骂道。
正在这时，眼角边红光闪烁，陈曦慌忙回过头去，只见红色的虹桥正在慢慢褪色，跟刚才教室的情形一模一样。
“糟了，彩虹桥要消失了！”
陈曦不暇细想，飞快的向虹桥跑去。
等他踏上柔软的泥土地，身后的彩虹也刚刚消失完。
空气中什么都没有了，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陈曦将手凑到鼻尖，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轻轻的钻入了他的鼻孔。
“暮云，再等等我，我一定会来见你的！”
三
陈曦怔怔的看着石头上剩下的六种颜色，眼波浮动，咬了咬牙。
红色消失了。
看来机会只有六次了。
每一种颜色都是一道虹桥，不知道下一道虹桥是不是还是通向高中校园呢？
陈曦看向天边，太阳已经下山了，月亮在西天，弯曲成一道锐利的银勾，像死神的镰刀，像嗜血的尖牙，像一抹诡异的笑容……
问题是，谁在笑呢？
黑暗无边。
陈曦紧紧的捏着那块石头，很想要立刻释放出第二道虹桥。
“那位前辈只说黄昏时使用，没有说夜晚可不可以使用。”
陈曦犹豫着，夜晚可不可以使用呢？
前辈说，千万不要在白天太阳热烈的时候使用，大概是因为彩虹是雾气凝聚的，会被太阳蒸发。可是晚上，并没有太阳，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暮云……”
陈曦握着石头的手在颤抖。
“我真的好想你啊！你知不知道？”
陈曦终于重新摊开了手掌，今晚的月色并不明丽，夜色如墨染一样，山脚下万家灯火璀璨，山腰上陈曦站着的地方却一片漆黑。陈曦盯着手掌，透明的石头里，六种色彩依然明亮而鲜艳，似乎丝毫不受外面环境的影响。
“好，试试吧！”陈曦下了决定。他深吸一口气，朝着摊开的手掌吹过去，一阵白烟从手掌上冒出，石头如之前一样颤抖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却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回事？失败了吗？”陈曦望了望面前的黑夜，本该像之前一样出现虹桥的地方一片漆黑，什么东西也没有。
陈曦的目光重又回到手掌上，他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惨白。
“橙色不见了！”
刚才吹气是有效的，橙色虹桥应该是释放出来了，但是为什么却并没有看到呢？
陈曦若有所思，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他飞快的点击屏幕，将手电筒调出来，从手机背面的镜头处，立刻发出耀眼的白光。
陈曦将手机举起来，照着面前。黑暗被驱散，在自己脚下，果然显现出一道橙色的虹桥来。
“咦？”陈曦奇怪的发现，眼前的虹桥并没有架在云上，而是从山上往下，一直落在山脚下看不见的黑暗中。
如果之前去的地方是天堂，这座虹桥通向的地方，难道是地狱吗？
陈曦开始有些后悔，不该这么焦急的又将第二道虹桥释放出来了。
虹桥通向的，是未知的世界。
到底要不要上去？
陈曦犹豫不决，正在这时，他却发现虹桥的边缘竟然在慢慢变得模糊，本来一米多宽的虹桥，现在看起来只剩下九十公分了。
虹桥也是有寿命的。
陈曦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七点四十四。
他咬咬牙，将石头收起来，举着手机向虹桥走去。
“怕什么，最差也大不了一死。”
这座虹桥似乎并不像第一座那般坚固，陈曦走在上面，听到自己的鞋子与虹桥表面摩擦出一阵尖锐的声音，他感觉自己就像走在冰块上，冰块随时可能破裂，他随时可能掉下去，掉在无边黑暗中，万劫不复。
这个过程是漫长的。
陈曦终于走到了虹桥的尽头。
尽头处是一片黑暗，一望无际，什么东西都看不到。陈曦举起手机，光芒似乎照不到五尺范围外。
他只好摸索着前进。
也许会摸到一团云，像球一样的云。然后时光回溯哦，他又站在高中教室里。
然而什么都没有。
他走了十来步，居然什么都没有。绕着圈子摸索，也没摸到什么东西。
甚至连虹桥在哪儿，他都已经搞不清楚了。
完了……
如果回不去，会不会永远困在这未知的空间里？
暮云……
我还没找到暮云呢。
陈曦懊恼的跺了跺脚，后悔不跌，为什么自己这么莽撞呢？明明还有五次机会，为什么偏要走上来呢？
他脑海中的念头还没消散，突然黑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是什么？
陈曦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
“吱吱——”
有什么东西蹿来蹿去。陈曦循着微弱的声音，慢慢的摸索过去。
“哐——”他踢到一块坚硬的东西。陈曦将手机照到眼前，却突然瞪起眼睛，张大了嘴。
眼前是一块漆黑的大理石墓碑。
墓碑上一个名字映入他的眼帘，那么的熟悉，那么的刺眼。
“陈曦……卒于二零一四年四月十四日。”
墓碑前还摆了一束花，洁白的花。
“怎么回事？”陈曦后退几步，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一块墓碑摆在这里，而且上面还刻着自己的名字。
“难道我又穿越了？穿越到我死后的时空里！”
“不对不对！”陈曦叫起来：“现在是二零一六年，可是我还好好的或者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曦感觉头开始疼起来，他的视线模糊，空气中隐隐冒出泥土跟腐尸的味道。
“如果这真的是我的墓，那它下面埋的是谁？是我吗，可是我好好站在这里呀！”
陈曦决定一探究竟。
他把手机放在墓碑上，刚好照亮墓碑后面的小土丘，然后开始用手刨那泥土。泥土很软，就像新填上的一样。很快他就挖出了一个大坑。
“滋——”
他的手指抓到了一块坚硬的东西，手指甲在上面划出一道暗痕。
陈曦将土推开，看到了一个木盒子。盒子上雕着一朵花，还刻了一行字。
“看花归来千山暮，袖笼窗外万重云。”
陈曦颤抖着将木盒揭开，只见一层柔软的布包中，叠放了十几根白森森的骨头，骨头下面是一层厚厚的白色粉末。
陈曦彻底傻眼了。
“难道这是我的骨灰吗？”
他的脑海中电光火石，各种画面闪个不停。
“这骨头好生熟悉。”陈曦突然说道：“那个老人，她坐着的椅子，就是这种骨头！”
陈曦将盒子重新盖了起来，匆匆的掩埋。凭着记忆向来路摸索开去。
不知道走了多少时间，在手机电量不足的反复提醒下，灯光越来越暗淡，他终究还是找到了已经快要完全消失的虹桥。
拼命的奔跑，他听见身后支离破碎的声音，同时整座虹桥都开始震动起来。
他感觉脚下的虹桥在迅速的往下掉，再不迟疑，使出最后的力气，朝着黑暗的前方一跃而起。
夜空下一个人影重重的摔在地面上。
“好险！”黑暗中陈曦说道：“看来我要找那位老前辈，好好问一问这虹桥的故事了。”
四
“你猜的没错。”昏暗的木屋里，老人看着狼狈不堪的陈曦，一字一句说道：“你我，都已是死人。”
陈曦瞪大了眼，说不出话来。
“彩虹桥的确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对我们世界的人来说，对面世界里的人就是死人，是魂灵，而对那边的人来说，我们则都是死人，也即是所谓的鬼魂。所以你在那个世界里，他们看不到你，而如果那边的人过来，你也看不见他们。”
原来这就是彩虹桥的真相。
“你明白了吗？”老人突然叹了口气，说道：“就算你走过彩虹桥，对于那边的人来说，你只是一个鬼魂，一个看不见的人罢了。就算你找到了你死去的恋人，她不可能认识你，你也不可能将她带回来的。”
陈曦说道：“不对，按您的说法，彩虹桥只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可是为什么两边的时间却不相同呢？”
“小伙子，如果时间相同，那就是一个世界了呀！其实那个世界，只是不同时间线上我们这个世界成千上万个投影中的一个而已。我给你的彩虹桥并不是一条真正意义上的桥，它没有实体，只是阳光和雾气交融的产物，在我的法咒作用下，可以暂时的将两个世界连接，至于你走过去会掉进哪个时空，这完全是一个概率事件。”
陈曦显然并不满意这个解释，于是接着问道：“昨天您在山上坐着的那把椅子……那些骨头……是怎么回事？”
老人一怔，随即说道：“因为我是个巫婆嘛，当然要搞些古怪的东西，这样才符合我的身份呀，那些并不是真的骨头，只是我用石膏做的啦。”
“您说，当我踏上第七座桥之前，会拜托我帮您做些事情。”陈曦盯着老人，问道：“您现在可以告诉我，您要我做什么事吗？”
老人的脸上笑容突然消失不见，她的眼睛闭上，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即使知道不可能，我们也仍想去试试。曾经我也如你一般，有一个志志不渝的恋人，可惜造化弄人，他竟先我一步去了。我通过彩虹桥找过他多次，却一次也没有成功。因为那个世界有他存在的任何时空，对我来说都是已经过去的记忆，就算我在他耳边低语，他也听不到，因为对他来说，我是永远不可能存在的未来的时空里的人啊！”
在那个时空里，只剩下一个人，孤独到老。
陈曦愕然。
“小伙子，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每个人只有一次使用彩虹桥的机会，彩虹桥有七种颜色，所以可以回去七次，不可能再有第二座你可以踏上的彩虹桥了。”老人突然哽咽起来：“我希望你在最后一次，给我的他稍去一句话。”
“您不是说过，另一个时空的时间，是随机的吗？”陈曦问道。
“只有最后一次是例外。”老人说道：“最后一次，你会回到你第一次见到彩虹的时候。这是一个轮回，从哪里开始，也会从哪里结束。”
“我想，你第一次见到彩虹的时候，我的爱人，他还存活在那个时空吧。请你告诉他，即使有一天他死了，我也仍然还爱着他呢，孤独终老，至死不渝。”
“您放心，我会的！”陈曦说道。火焰突然“扑”的一声灭了。
陈曦知道，老人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而他的故事，还有很长很长。
他自顾自的轻轻说道：“我第一次见到彩虹，是什么时候呢？”
那个时候的暮云她，又在哪里呢？
我是有狐在沔，喜欢我的朋友可以关注我的文集：狐心文集，这里有非常多的有狐原创短篇故事，而且定期更新，如果喜欢有狐的风格，还可以看看有狐的长篇文集：狐幻，感谢你的支持与打赏，你的认可是我不竭的动力源泉，我会在写作路上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