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与左宗棠人生的交集,作者用了一句话概括:“即生左 何生曾”。足以说明曾、左之间的积怨有多深。对于后人,站在不同人的角度,这种是是非非无法一概定论。抑左扬曾也不是看待历史应有的公允做法。他们二人在晚清的历史舞台都做到殚尽竭力、鞠躬尽瘁、为国尽忠。
从个人涵养上来说,曾国藩在为官之初就痛自磨砺,要求自己一举一动合乎圣人之道,静心熬练数年,成就胸襟阔达、处事不惊、沉稳老练的心境,也奠定了他一生事业的基础。
左宗棠是白衣举人,虽年少成名,自持旷世奇才却进身无门,怀才不遇。
两者同为湖南老乡,在左宗棠只能委身以师爷渡生之时,曾国藩已经是京城里的高官。
左宗棠应试的坎坷与曾国藩的十年七迁形成鲜明的对比。也使得左宗棠对待曾国藩有种莫名的反感,也为两者以后多次断交埋下伏笔。
左宗棠(1812年11月10日-1885年9月5日),字季高,号湘上农人,湖南湘阴人。军事家、政治家,与曾国藩、李鸿章、张之洞并称 “晚清中兴四大名臣“。一生亲历了湘军平定太平天国,洋务运动,率军平定陕甘回变和收复新疆等重要事件。
左宗棠左宗棠性格刚直忠介,锋芒毕露,做事不过多考虑后果,不考虑他人的感受,容易得罪人。曾国藩则是经过多年理学精进,涵养极好、遇事忍让,推崇以诚待人。曾、左早期合作的顺利,正是建立在曾国藩的深厚修养之上。左宗棠一生只关注于事功,缺乏心性修养。这也是他们的差距所在。
首次见面
左宗棠生性聪颖,博学多才,名满两湖,但多次赴京会试,均不及第。科场失意,使他不能通过仕途进入上层。但他的志向和才干,却得到阅人无数的官场显贵们的赏识和推崇。
太平军起兵之际,湖南巡抚张亮基派人三顾茅庐,委以重任,身份虽是一名师爷,却实际担负起全省的军务。
曾国藩与左宗棠的首次见面,是在咸丰二年十二月十一日,恰逢太平军横扫两湖之际。负责办理团练的曾国藩墨绖出山,赶至长沙。
左宗棠头脑清晰、气概不凡令曾国藩叹服。而曾国藩衣着简朴、神态谦逊,言谈中所表现出强烈的担当意识,让左宗棠刮目相看。
曾、左二人对当时局势的判断不谋而合,军事策略想法高度一致。
二人同心,在调人、用兵、经费方面通力协助,往来交流密切。
这种良好的关系建立在一种特别的交往形态上,曾国藩属于谨慎内向,行动儒缓之人,做事说话都留有余地。而左宗棠性格的死穴就是过分自信或者说自大,持才放狂,桀骜不驯,在面对比他年长老成、官重位高的曾国藩也照样毫不客气,态度狂妄自傲。
湘潭大捷,湘军又连获武昌、半壁山、田家镇大捷,曾国藩不免踌躇满志,冷眼旁观的左宗棠致书批评其士将轻敌、骄兵必败。
左宗棠居高临下式的指点,曾国藩只字未回。
湘军创立之初,困难重重,曾国藩在以非官非绅的身份办理团练,刚到湖南,势单力孤,处境十分困难,曾国藩把左宗棠那些刻薄入骨的话全部默默咽下。
在长沙数月,曾国藩自认为与左宗棠惺惺相惜,已经建立深厚的战斗友谊。他认为,在庸官遍地的湖南官场,只有左宗棠和他是以天下大局为己任之人,遂决定诚邀左宗棠做他的高级顾问。让曾国藩万万没想到的是,左宗棠明确拒绝,反应极为冷淡。
曾国藩伤心不解,是因他对从小就有神童美誉的左宗棠的心理还不够了解。
常以“今亮”(当今诸葛亮)自诩的左宗棠,多次会试,都名落孙山,打击极大,让他对类似于曾国藩那些高中科举、飞黄腾达之人,内心有一股莫名的敌意,说白了就是极度的自卑带来极度的自尊。
多次断交
曾、左二人的关系时晴时雨,风波不断。
咸丰七年,是曾国藩极为困难、痛苦的时期,湘军已经转战三载,屡立战功,但是处境越来越尴尬,由于皇帝对他抱有防范心理,带兵打仗一直没有被授予实权,用兵、用人、用饷无不艰难,处处碰壁。
曾国藩郁愤满怀,心力交瘁。咸丰七年二月,恰逢父亲去世,走投无路的曾国藩如遇大赦,陈请开缺后,不等皇帝批复即擅自离开军营。
让曾国藩没想到的是,本是以此来要挟皇帝求得实质兵权,没想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被皇帝顺水推舟,解除了兵权,让他在家丁忧守孝。
曾国藩这次弄巧成拙,痛苦不已。众多朋友都表示理解,多次去信加以安慰。
在曾氏如此困难之际,作为朋友的左宗棠却寄来一封信,义正言辞的对曾国藩加以严厉的批评。嬉笑怒骂中,捎带讽刺曾国藩的兵略平平。且在公开场合,四处对曾国藩肆无忌惮的讥讽。
正应如此,曾国藩对左宗棠的来信根本不予理会,从此与左音书断绝。
曾、左二人的最终决裂,发生在同治三年。
同治三年六月十六日正午,随着一声巨响,南京城墙崩塌,据城而居十几年的太平天国烟灰飞灭。
然而,破城之际,太平军有数千人突围成功,其中就有洪秀全的儿子幼天王。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幼天王一路逃过湘军在南京的层层包围,逃到湖州。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居然有人不禀告曾国藩,而是直接将此消息报告给了朝廷。
这个人就是左宗棠。
朝廷大怒,不仅指责曾国藩事未成即邀功请赏,报告全不可靠,而且要求严惩曾国藩的部下。曾国藩的自尊心受到空前打击,声誉也一落千丈。
如果我们考量一下事情发生的时机,可以清晰地看出,推动左宗棠做出此事的,是使他纠结一生的 “瑜亮情节”。
抚今追昔,一切都出在 “功名” 二字上。曾国藩虽然愚笨平庸,但仕途颇顺,早早占据了有利地位。而左宗棠做好了雄才大展,却因身无功名,无法充分施展。
左宗棠一直自诩诸葛之命,然而曾国藩却以主帅身份平定太平天国。每一个时代,一个人只能成就一桩大事,错过了这个机会,左宗棠此生无望成为天下第一,所以对曾国藩有愤懑怨气就在所难免。
最后交集
曾、左失和之后,备受天下人关注,但是曾国藩从来没有公开说过左氏一句坏话,私下里也不谈论他与左氏的是非长短。而左宗棠却十分重视别人的评价,不断为自己辩护,对曾国藩讥讽不断。
面对左氏的各种言论攻击,曾国藩要求亲朋好友及家人,不要回击。他不闻不问,不予回答。
曾国藩的不温不火,可以说是他淡然,也可以说是他阔达,他所坚持的拙诚终能让他坦然于心。
曾、左二人平生最后一次交集在同治五年,左宗棠任陕甘总督,受命镇压西捻军。
出征面临最大的难题就是筹饷。曾国藩当时任两江总督,其辖下的江苏乃西征军重要的饷源地,二者不可避免地又要打起交道。
当时,左宗棠第一反应是担心曾国藩不实心实意的支持他,破坏他成就大功。不久他就发现曾国藩分内的军饷源源不断、稳定的供应给他,让他大感意外。除了军饷外,曾国藩还将最得意的部下刘松山交给左宗棠使用,刘松山屡立大功,对左宗棠帮助极大。
左宗棠虽盛气凌人、持才放狂,但曾国藩以国家生死大局为重,不计前嫌,惺惺相惜于左宗棠的雄才大略。曾,左晚年最后的这次交集,让左宗棠对曾国藩产生了发自内心的敬重和佩服。
同治十一年二月初四,曾国藩于南京两江总督府去世,享年六十一岁,消息传出,天才震动。
当时身在西北前线的左宗棠派人千里迢迢送来挽联:
谋国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辅;
同心若金,攻错若石,相期无负平生。
左宗棠的挽联署名 “晚生左宗棠” ,让我们看到其自身人格恭谦、礼让的一面。曾、左二人 “相忘于江湖” ,是非对错谁也说不清。曾国藩大败九江几欲寻死,是左宗棠的“尖酸刻薄”之话把他骂醒;左宗棠于“前途茫茫 走投无路”之际,是曾国藩对他施以援手,雪中送炭,得以东山再起。天下之事,每每安危相易,祸福相生。
曾国藩一生力求克去褊心忮心,晚年更是达到看破功名、跻身圣贤境界。左宗棠的心性修养功夫远远不及曾氏,二人心术相距甚远。
曾国藩是可以做大事,也可以做圣人,而左宗棠只能止于豪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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