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自拍
儿时的年味|从除夕到大年初一
“你们两个不懂事的，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还在睡懒觉，新年里还发懒啊……”
妈妈在房门外一阵大嗓门地喊叫，把我和弟弟吓出梦外，都一骨碌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那是2001年的除夕，我11岁，弟弟9岁，全家住进新砖房的第一个年头。
穿好衣服，出门刷牙洗漱，早晨七八点钟，院前还被薄薄的寒雾笼罩着，远处的山坡和樟树，还不能完全看清。爸爸在院内水井旁收拾刚去祖祠堂里放完血的大公鸡，妈妈则在厨房把前一天未做完的清洗工作完成。
“吃完，你俩把外面的菜洗了，芹菜蒜多洗一点。”两姐弟还在吃碗里的面条，妈妈便开始分布“工作任务”了。不敢墨迹，饭后我们便拿出大盆，一个打水择菜，一个清洗干净，所幸大冬天的，井里是冒着气的温水。
临近中午，雾虽散去，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村里祖祠堂已经迫不及待地响起了鞭炮声，看来是有哪家的年饭已经准备好，等在祖祠堂祭祀完，便可开动了。有了第一声鞭炮响，后面就陆陆续续响个不停。
“饭好了，你俩也跟着你爸去祠堂拜拜，也跟着学学了，这么大人了……”妈妈在大锅里盛起最后一道红烧鱼说着，爸爸已经准备好了祭品和鞭炮蜡烛，一同放在他端起的案板上，我放下手中的火钳，和弟弟跟着爸爸，向屋后的祖祠堂走起。一路上，家家户户的饭菜香飘溢整个村，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遇到一起祭祀的人家，都会笑着相互道声新年好。
“你们等下到祠堂，一人插香一人点蜡烛，蜡烛两张桌子和门口都是各一对，香呢，桌上香炉插三根，平时桌底香炉插一根，但今天过年，所有地方都是三根，记住了没有？”快到祠堂门口时，爸爸严肃地说着。
“记住了！”我和弟弟异口同声。
走进祠堂，里面祭桌上两排的烛火早已将原本昏暗的房子照亮，每个香炉也是满满一炉的燃香，青烟缭绕着整个大堂，但还是陆陆续续人进人出。我们跟在爸爸身后，每个地方拜完三拜，我上香，弟弟点蜡烛，整个过程我们都一改往日的嬉笑，认认真真地完成祭祀。临走，爸爸在祠堂门口点响了一条长长的鞭炮。
回到家里，爷爷奶奶也被妈妈请来正坐在上席，餐桌上早已摆上了八菜一汤，由于分家，爷爷奶奶单独住，年饭中午在我们家吃，晚上就去大伯家吃，六口人有说有笑地在餐桌上共享年饭。饭后，爸爸和弟弟开始贴对联，贴红纸，挂灯笼，我和妈妈整理好厨房，就去备过年零食。
年三十晚上，可是我们最期待的时候，我和弟弟争先恐后跑到父母房间里，说大堆的祝福语，便能分别得到爸爸妈妈的红包，然后全家人都拿出新衣开始商量怎么搭配，八点后又坐在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屋外烟花绚烂多彩，屋内欢声笑语，好不乐哉。
一阵阵“噼里啪啦”，我们又从睡梦中惊醒，睡眼惺忪地看着窗外，还是一片黑暗，可听到妈妈在厨房忙碌，爸爸在房间看电视的声音，我们便知道要起床，不然等妈妈做好了饭，又要被吼起来了……
“趁着天还没亮，我们赶紧吃饭，别等人家上门拜年看见，让人笑话！”凌晨五点半，便被妈妈赶上餐桌，大年初一早上，全家都得吃素菜，等到爸爸祭祀完，就开餐。
吃完饭，穿上新衣的一家人除了妈妈还在忙里忙外，我们都坐在电视机前，等到天蒙蒙亮，爸爸就带着我和弟弟出门先去给爷爷奶奶拜年了，妈妈则守着家里等别人来拜年。大年初一的村子，可谓热闹非凡，无论大道小路，都能看到一波一波拜年的人群，个个新衣新貌，有说有笑地进出每家每户，“新年好，给您拜年了”成了当天的口头禅。
“爸妈，新年好，给你们拜年了……”一进爷爷奶奶家，爸爸先开口。
“公公家家，给你们拜年，祝你们身体健康……”我和弟弟也双手抱拳，向爷爷奶奶作揖，这时，我们还能得到爷爷奶奶的红包。
“快进来快进来，拜年不敢当，过了年努力发大财，你们也要好好学习…”爷爷奶奶应声招呼我们进厅堂入坐，桌上摆着六格果盘，里面各装着糖果、花生、瓜子、蜜饯话梅等六种零食，还有另外两个小果盘装着橘子和苹果，奶奶给我们各倒了一杯白开水。
“公、家，给你们拜年啦，祝你们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爸，妈，新年好，给你们拜年，过了年身体健健康康的…”我们还没尝遍果盘里的零食，大伯领着两个堂姐和堂哥三姐弟就进门了，我们起身，与大伯家相互拜年。这时，爷爷奶奶家坐满了一大桌，三世同堂其乐融融，直到有别的人家进门拜年了，我们一大家子才从爷爷家分道扬镳，我们去大伯家，大伯他们去我家。但也商量好在我家集合，再一起去别家拜年。
一村二十几户人家，到了上午十点，进家拜年基本完成，然后家家户户又端着装满零食的果盒，抵达祖祠堂里聚会过年。这是一年中村里最热闹的时候，此刻的祖祠堂里早就人满为患，灯火辉煌，左右两边也各摆出四张八仙桌和长凳，每个家族一张桌，好不容易闲下来的妇女们都相聚嗑瓜子，拉家常；男人们都在相互给烟，喝酒，开玩笑，八仙桌上挤满的果盘，则是我们小孩感兴趣的。
“各位老屋坪全体乡亲们，各位老少爷们，各位妇女妹子们，在这新的一年里，我代表全家祝大家新年快乐，阖家幸福！”这时祠堂上方的话筒响起来了，村长激情高昂地发出首个响亮祝福，引来满堂喝彩。
随后每个大家族都派出代表上去说祝词，祠堂里的掌声一阵一阵的，祠堂外，我们这些坐不住的小鬼都跑到空地上放鞭炮和玩游戏。祝词说完之后，就是才艺表演开始，吹拉弹唱好不热闹，更有几个喝大了的，在台上癫狂舞起，惹得全堂哄然大笑起来。
祠堂聚会到中午饭点，大家才依依不舍地端着果盘各自散去……
儿时的年味，就是这样的浓郁，像陈年老酒般让人迷醉其中。后来我们长大了，时代也变了，人心隔远了，年味，也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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