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的那道鸿沟

作者: 绿柠檬茶 | 来源:发表于2018-06-10 23:53 被阅读24次

    “要一起洗吗?”

    身后传来笑问,惟忆闭了闭眼:“不要。”

    声音里带一点激情过后的沙哑,慵懒迷人,又透着拒人千里。

    “让我歇一会儿,浑身酸。”

    这是对自己冷淡的补救。

    浴室里只听见水声。

    等惟忆洗好了出来,俞洋正靠在床头看手机。

    “怎么一脸严肃,出事了?”

    惟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俞洋万年平静的脸上分清冷淡和严肃的,话才出口就觉不妥。

    俞洋没回答,只是掀开被子拍了拍:“过来。”

    惟忆从善如流。

    头枕在他肩上,左手顺势搭在他胸口。这个角度,看他的手机也是清清楚楚。

    俞洋并没有对她遮掩。

    “这是谁。”头像是个女人。

    “客户。”

    “哦。”

    声音一如既往淡淡的,嘴角却微微翘起来,笑也是淡淡的,无声的,无奈的。

    “别不信,真是客户。”也不知俞洋是怎么知道她在嘲笑。

    “没不信。”边说话,边在俞洋胸口弹琴。

    下一瞬,手就被抓住了。

    “还不够?”不怀好意的揶揄。

    惟忆不回答,回头去咬他的下巴,边咬边轻轻笑。

    俞洋拿嘴唇去堵她,说:“今天不行了,我得回公司一趟,明天早上来陪你吃早饭。”

    惟忆心跳多了一拍,眼睛里漫上缠绵的笑来,只伸手去她去惯了的地方。

    嘴唇一点一点沿着他的舌尖、脸颊、耳垂啄开去:

    “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你还不知道我?”

    …………

    虽说不耽误,也折腾了将近一小时。

    惟忆替俞洋扣好袖扣,送他到门口:“早餐十点结束,你要是没来,我就走了哦。”

    “嗯,等我。”

    说完,拿起外套头也不回地走了。

    惟忆靠着门,看了他离开的方向许久,直到小腿都冰冷了,才按按酸胀的双眼,进门去。

    第二天的早餐,当然是没等来俞洋。

    不只早餐,午餐和晚餐也一样,也没有电话,也没有消息。

    惟忆了然。

    她在十点整吃完那顿一个人的早餐之后,就退房走了,十二点时,已经到了浦东国际机场。

    她下午六点的飞机,去德国。

    去德国进修是半年前的决定,主任告诉她这个消息时,还挺惋惜的:

    “咱们科室符合要求的还只有你,可惜你是要结婚的人了,要去两年,哎,这么好的机会,太可惜了……”

    惟忆笑:“主任您先别回绝,我的事还不一定呢。”

    那时候,就觉察出什么了吧。

    登机了,惟忆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电话,没有消息。

    自嘲地笑笑,关了机。

    QQ在出国前就丢了密码,出国以后手机号码也停用了。父母早亡,舅舅舅妈虽疼爱她,对她决定了的事情也不会干涉太多,只说会帮她善后,万一俞家长辈们不满意,只推说惟忆得了抑郁症,恐婚了,才一句话没留跑了。

    只是这些说辞都没用上。

    刚到德国三个月的时候,舅妈就亲自来了,说俞家小子不是东西,惟忆刚走就结了婚,新娘子已经显怀,看着起码也五个多月了云云。

    “也好,那就不用舅舅舅妈去给他们陪笑脸了,舅妈你别气,是我们赚了。”

    惟忆笑得淡然,握着玻璃杯的手却冰得刺痛。

    舅妈走后,惟忆就收拾了东西,住进了实验室的宿舍。共用洗手间的两个卧室,每间住两个人。

    不敢一个人待着了,怕无边的孤寂把自己吞没,怕无处诉说的背叛让她发狂。

    德国的猪蹄和香肠,两年了也没吃惯,课程结束的时候,惟忆瘦了将近二十斤。

    别人回家都是兴高采烈的,惟忆却心情郁郁,转机的时候还丢了一件行李。

    舅舅舅妈在出闸口等她,两年来她没回过家,一开始一周一个电话,后来微信流行起来,就一周一次视频。都是和舅妈,舅舅总说自己忙。舅妈偷偷埋怨惟忆:“你舅舅是气你不回来过年。”

    两年不见,舅舅也瘦了,惟忆忽然就想哭。

    表妹雯雯看出来,忙上前拉住惟忆。

    “老姐,长途飞机上是不是认识了什么人啊,我看那边那人一直在看你呢。”

    惟忆回头,哪里有什么人,知道雯雯在岔开话题,于是说些见闻,往停车场去。

    晚上,雯雯死活要跟惟忆睡,理由是两年没见要跟表姐聊聊人生。

    “没事的,我正好倒时差呢。”

    晚饭时答应了舅舅,找个本市的工作,舅舅脸上才见了笑,才愿意好好说话。

    “就让她们姐妹一起睡吧,又不是小孩子了。”

    舅妈才答应了。

    蒙着被子,两个人都毫无睡意。

    “姐,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吧?”

    惟忆心里叹气,只好说:“我本来是不确定的,现在确定了。”

    “那我说了啊!”

    雯雯大概是这两年被禁止在家里说起俞洋,如今得了首肯,跟竹筒倒豆子也没什么区别。

    “姐你是不知道,我爸妈当时收到俞家来的消息,气得什么样,本来还觉得我们家对不起他们家,可好了,俞家爷爷差点给咱们爷爷坟上下跪,我爸和他们家几个叔叔硬拦着的,听说俞洋那渣男,被他爸爸拿皮带抽得,婚礼那天身上的印子还没消……”

    “就这样还是要娶,那得多爱啊!幸好你没嫁过去,不然刚结婚就有个小三,还是有孩子的,那简直……啧啧!”

    “那个新娘子也是不容易,俞洋就是看上她脾气好吧?这几年他外面仍然彩旗飘飘,光我听说的就能组个联合国了,还有没听说的,简直!而且我猜吧,俞洋他应该是出差到哪都有人,那得多少人啊,我估计他自己也不清楚……”

    惟忆听得心里酸涩,好不容易抓住雯雯喘气的机会,想岔开话题:“不管怎样也是有孩子了,话说他们家孩子一岁多了吧?”

    雯雯啊呀一声:“光顾着骂他出气了,都忘了跟你说,他们家那孩子啊,没生下来,婚礼不是很累嘛,他们家又叔伯多规矩大,第二天就见红了,送去医院说是已经听不到胎心,就引了产……再怎么俞洋不是东西,小孩子是真的可怜,他们家新娘子也是,还好家里长辈们都好,养着身体呢,准备过几年再怀……”

    雯雯终于说累了,不知不觉睡去,可惟忆,却真的睡不着了。

    最恨的时候,也恨不得他去死,可如今听到这样的消息,满心只有一个念头:他是不是该难受坏了……

    惟忆直睡到第二天晚饭才醒来,仍旧是浑浑噩噩头阵阵发紧。

    “雯雯你看你把姐姐折腾的,我就说不要两个人一起睡,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回来还要听你唠叨,怎么休息得好……”

    “舅妈,别骂雯雯了,我同学送的止痛片很有效,一会儿吃一片就行。也不能怪雯雯,在实验室就经常头痛,估计是论文累的。”

    “少给她找借口!”

    舅舅拿了几份资料给惟忆:“我看那些医院的科室也不适合你,都是些勾心斗角的人和事,还不如去独立实验室,工作环境好,同事么想理就理不想理拉倒,你也正好去学学经验,将来自己开个独立实验室,你看怎么样?”

    “这种事舅舅你有经验,你说怎样好就怎样。”

    惟忆一边揉脑袋,一边笑着回答。

    马屁拍得刚好,饭桌气氛不错,雯雯也不用被舅妈追着骂了。

    隔天,惟忆就去舅舅选定的一家独立实验室报了到。这是温州人过来开办的,和本地商会基本没关系;进出都要刷脸和卡,缺一不可,惟忆工作的区域还要三十分钟消毒,轻易见不了人。心中了然,舅舅这是怕自己又被俞洋缠上啊。

    惟忆笑得酸涩,不是为他,却是为自己。这样处处提防,明明是因为自己心里还有余烬。

    可惜如今物是人非,再见,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伤人害己。

    可要是世事都如所愿发展,这人间也就不是人间了。

    人间,艰难啊。

    惟忆一天要看四五个小时的显微镜,有时更多,没一礼拜脖子肩膀就酸痛得不行,只能趁着中午吃饭时间,就近找个盲人按摩院缓解。

    好在惟忆去时正是午饭时间,人不多,师傅手艺又好,就接连去了一个多月。

    直到某天,惟忆跟常给自己按摩的师傅说:“师傅,明天起我就不来了,这一个多月害你午饭都吃不好,真是对不起。”

    其实惟忆每次都多给小费,人又好说话,师傅送她到门口,惟忆看了一眼离门最近的正趴着被按的顾客,笑着跟师傅说再见。

    第二天,惟忆真的没去,因为要去广州参加研讨会,十天。

    研讨会过大半,与会人员也都十分熟了,议题也渐渐结束,接下来就是联谊活动。本来筹委会的人就说晚饭后在惟忆房里聚一聚,商量一下最后出游的具体事项。所以听见门铃响时,惟忆没想到别人,只当是他们来了。

    “稍等,马上来!”

    惟忆想着不知道商量到几点,早一点洗完澡结束就睡了,没想到他们来得这样早,开门时正擦着头发。

    一阵大力把她压在墙上,身侧门一声巨响已经关上。

    “这么性感是给谁看。”

    听到这声音,惟忆全身都木了,任由俞洋扣着她腰身的手收紧,唇齿像野兽舔舐鲜血一样啃噬她的肌肤。

    “日子过得很舒服啊,洗了澡,是在等谁?嗯?”

    “我看看,胸大了,谁揉的?其他地方呢?”

    声音语调都透着一股下三滥的劲儿,和从前温文尔雅的俞洋完全不同。

    惟忆用全身的力气推开他,顺手送上一个巴掌:

    “你还是不是人!”

    气极,头一阵阵晕,手脚都在发麻,想哭哭不出来,只不停地干抽噎。

    “你……滚……”

    惟忆一手开门一手推他:“你滚……不想……看见你……”

    惟忆如果能多说几个字,大约会说“我求求你了快滚吧”,她是真的不想在俞洋面前晕过去,怎么看都像她在装可怜博同情。

    可由不得她。

    双眼漆黑前,只看到俞洋半跪在她身前,嘴里说着什么,可惜她听不见,或者听不懂。

    惟忆以为自己昏迷了很久,其实只有三分钟,醒来时手臂上缠着压脉带,研讨会上见过两面的某医生正给她注射。

    “什么药?”惟忆很累,像被巨石拍扁在床里。

    “镇静剂。你刚刚呼吸过度,现在不适合太激动。”

    这话是对惟忆说,也是对俞洋说。

    送走医生,俞洋在床边远远站着。

    “我不送了,你自己走吧。”

    话是这样说着,眼泪却不争气地流出来,惟忆知道自己完了,她不想他走,她真的在博取同情。

    然后,俞洋走近床边,在她身边坐下,一手还夹着外套,一手在她脸上细细摩挲。

    惟忆的眼泪流得越发狠了,又不知哪里来的气,扯过他手里的外套摔在地上。

    俞洋手紧了紧,揽过她靠在自己肩头:“不要哭。”

    惟忆确定自己完了,已经心甘情愿做他联合国里的某位了。恨自己不争气的同时,心底里又泛起无限的苍凉来,这感觉就像掉进了水草里,一挣扎就被缠得更紧,可是不挣扎,就等着被淹死。

    这样孤立无援的境地,想的却不是怎样出来,而是无论如何,要抓着个人跟自己一起。沉沦也好,灭亡也好,有个人跟自己一起,堕落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错。

    身体里的空虚在放大,越是被深入,就越放大,恨不得把眼前的人揉进那空虚里去。不适应的疼痛并没有唤醒她,只刺激得她更想快些填补那空虚,要用他的动作、他的身体、他的爱,来填补那空虚,那不断开裂的深不见底的鸿沟。

    又一次攀上顶峰时,惟忆觉得自己轻盈起来,周身暖融融的,像一只飞蛾扑向了光明。

    哪怕那光明是一堆火,转眼就要把自己烧成灰烬呢,这一刻,她也是幸福而满足的。

    “我在按摩院等了你两天,你都没来,我很怕这次又把你弄丢了……”

    “你认出我,我很高兴,可你又一声不响走了,我也很怕……”

    惟忆轻轻摇头:“你俞总天不怕地不怕,还怕我?”

    俞洋把头更深地埋进她胸口,声音闷闷的:“以前不管你走多远,我都知道你是我的,可是这一次……”

    惟忆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只觉得心脏一紧一紧,俞洋的话像一只大手攥住了她的命门,趁她呼气就攥紧一点,最后把她捏死在自己手心里。

    跟同学合宿的日子里,惟忆学会了怎样不出声地哭:深吸气,眼睛睁大,眼泪就会流回去,流到心里去。

    调节好情绪,惟忆开口:“你不累吗,还不睡?”

    俞洋起身看了一眼时间,又趴回他的安乐窝:“不睡了,五点的飞机去青岛,还有两个小时。”

    相处一年,惟忆已经习惯了俞洋不打一声招呼的来去匆匆,他很忙她知道,只是她忘了或者不愿提起,任何行程从制定到启程,打个电话说一声的时间总是有的,俞洋没空,但他有秘书和助理。

    可是这样的交代,惟忆从没有得到过。

    一想到这里,就万念俱灰。

    “那,按一按?”

    俞洋嗯一声趴好,惟忆双手娴熟抚上他的后颈。

    惟忆从前特地学的按摩手法,俞洋一天会开下来,背上会疼,他又不爱去按摩院,于是惟忆学了,自己帮他按。

    他们二人之间,类似这样的默契有很多,有时候惟忆说一些带着讽刺揶揄的话,旁人听来还以为她好意,只有俞洋会似笑非笑瞥她一眼。惟忆从前当这是他们心有灵犀,如今再看,才惊觉这像极了小时候看的书,《海上花》,长三堂子里的校书先生,也是用的这样的小意柔情,勾搭来男人的心。

    惟忆心里耻笑自己:竟从来就是这么下贱。

    很快,俞洋的秘书来敲门,提醒他该走了。

    像从前一样替他扣上袖扣,惟忆送他到门口。俞洋一手握上门把手时,忽然回身深深看向惟忆:

    “你们研讨会还有两天?青岛的事快的话今晚结束,最慢明晚,我回去等你。有家小龙虾不错,请你吃?”

    惟忆想起什么,笑着摇头:“你别说吃饭的事,自己想想放了我多少次鸽子了,我不去的。”

    门外又响起秘书的催促。俞洋蜻蜓点水在惟忆额头落下一吻:“这次绝不,有想见的中学同学也告诉我,一起请了。”

    惟忆微笑着送他离开,心里的寒意慢慢溢开去: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失而复得的玩具好衬手,一定要拿出来现一现?

    也许是惟忆的不告而别真的吓到了俞洋,半下午时就收到了他的消息。

    ——在干嘛?

    ——会议总结。

    ——明天出去玩?去哪儿?

    ——说是爬山。

    ——你也去?

    ——可能不去,头有点痛。

    ——不去的话早点回来,我明天也回来了。

    ——嗯,看吧。

    第二天,又来了消息。

    ——回去了?

    ——还没。

    ——在干嘛?

    ——SPA

    ——潇洒。怎么回去?

    ——高铁吧。

    ——到虹桥了给我电话,我让司机去接你。

    ——谢谢啊。

    ——跟我还客气什么。

    一边默默地唾弃自己,一边掩不住的笑意冲上嘴角。

    到虹桥时,果然有俞洋的司机在等。

    “送我回去了,你还得回来?”

    “是的孙小姐。”

    进门时,舅舅舅妈雯雯都在,众人脸色都有些不好。惟忆心里一慌。

    研讨会上有俞洋的相熟医生,惟忆就没指望这件事能一直瞒着,只是现在这情形,传得到底太快了些。

    “惟忆,你看看这个……”

    舅舅叹了口气,把桌上两个大信封推到她面前。

    看这尺寸,也不是照片,难道还特地放大了?……惟忆心里慌乱,拆信的手有些抖。

    还没等她拆开看,舅妈先说话了:

    “是我们没注意到,这次你就听话,乖乖去德国好不好?”

    连雯雯都是一副可怜她的样子望着她。

    已经闹得这样了?要我立刻走?

    惟忆想到那几条微信,常人看来平凡不过的,如今却是她的救命稻草。她抓着那几根草,满心的不愿意离去,那是她的希望,她唯一的救赎。

    “我……我不要,我知道我错了……可是我不要走,我还喜欢他……我还爱他……”

    惟忆泣不成声,手里的信封被她捏着搓磨着,皱得如同舅舅舅妈的两对眉毛。

    “你说什么?!”舅舅首先爆喝起来,“你又跟俞家那小子有来往了?”

    整石的台面,玻璃壶里的水却被连带着砸得晃起来。

    “你不知道他结婚了吗?你还有没有廉耻?”

    紧跟着刀子似的话语,花瓶和茶盘朝惟忆飞来,舅妈急忙去护着,没防备玻璃渣子溅起来,割伤了手臂。

    “雯雯!拦着你爸爸。思成,你消消气,孩子的身体要紧啊。”

    惟忆只听见那句问她有没有廉耻的话了,只看到血汩汩地从舅妈的胳膊流出来,雯雯的尖叫,舅舅的焦急,舅妈的惊呼,就没那么多精神在意了。

    德国进修时,因为要接触危险药品,每半年有一次体检,最后一次的检验报告惟忆没有拿到就回国了,就寄去了导师那里,导师辗转拿到惟忆家里地址,替她寄了来。

    国内的入职体检,也是危险药品的关系,检验项目相较平常体检就细致许多。

    两封体检报告都明确表示,孙惟忆小姐颅内有明显占位,高度怀疑病理改变,要求进一步检查。

    舅妈坐在惟忆床边,握着她的手哭:“好孩子,不要怪舅舅,我们先去德国把病治好了,留着命,才能去争其他啊,你说是不是?”

    其实家里人反应这么激烈,不过是因为惟忆的母亲,也是同样的颅内占位病变。母亲的主治医师就说过,这个病很有可能遗传,而且一代比一代发病早而凶险。

    换言之,不出意外,惟忆死定了。

    惟忆在舅妈的哭声里睡着,被窗帘缝里的阳光叫醒时,却少有的觉得这一觉睡得香甜圆满。

    打开手机,给俞洋发消息:

    我不想跟同学吃饭,只想跟你吃,就今晚吧。

    俞洋的回信很快就到了:在开会,有点麻烦事,结束了跟你说。

    惟忆想笑,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最终放弃了,把手机贴在胸口,深深吸了口气。

    晚饭,自然是没等到俞洋。

    或许是心理作用,也或许是真的,颅内占位已经在影响惟忆的身体机能。除了头痛频繁发作,惟忆甚至觉得自己有想要呕吐的趋势。

    惟忆想起了本科病理课上老师说过的话:恶性肿瘤的病人,一旦开始呕吐就代表发展到了恶病质,需要人工补充养分,接下去就是放化疗,各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药物,或者是手术,身上插满管子,躺在仪器们中间,仪器的每一声警报,都代表了自己的身体和无限增值细胞的战斗失败。然后那样的失败越来越多,渐渐深度昏迷,呼吸心跳都不能自主……

    那时候,灵魂迷了路,陷在无边的沙漠里没有出路;肉体在消毒水气味的空气中渐渐活着腐烂,身边围观的亲戚朋友,眼看着这一个曾经的美人变成一具空洞的活死尸,纠结着要不要直接让她变成死尸……

    想到这里,惟忆打了个寒战。

    “姐,你冷吗?”

    雯雯拿了件针织衫覆上惟忆单薄的肩膀,就听惟忆喃喃自语:

    “你说,是爱维持得久一点,还是恨?”

    ………

    俞洋在机场堵住惟忆的时候,她正在候机室里。

    “俞总又要出差?好巧。”

    看俞洋脸色不善,惟忆举起的爪子扬了扬,又放下去。

    “不,我专门来找你的。”

    惟忆身边金发碧眼的男子起身站到俞洋跟前,用不熟练的中文说:“先生,我们就要登机了。”

    “她不会跟你走的。”俞洋淡淡回答,越过眼前的洋人去抓惟忆的手。

    “她是我的未婚妻,先生,希望你注意你的言行。”

    俞洋抓住了惟忆的手,洋人抓着俞洋的,一串,搞笑的姿势。

    “他说真的?”俞洋脸色平静,惟忆却能看到他平静后面的狂风骤雨。

    轻轻笑了:“嗯。他是我在德国时候的师弟Kevin,喜欢我很久了,这次追着我来国内,我家里人也都喜欢他……”

    “那你呢,你喜欢他?”俞洋打断。

    惟忆眼里又漫起暧昧的笑意来:“他技术不错。”

    大胆地挑衅似的回望俞洋的眼睛,用一脸的无所谓掩饰头一阵阵的抽痛。在这场对决里,惟忆并不担心自己的演技,只担心她的身体不会给她足够的时间。

    万幸啊,俞洋先丢盔弃甲。

    他放松了握住她的手:“恭喜。下次回来,我请你吃饭。”

    惟忆温柔回敬:“那,说好了哦。”

    飞机上,Kevin心有余悸:“幸好我不喜欢女人,你们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惟忆笑道:“放心,这个可怕的女人就要死了,以后再没有人会欺负你。”

    惟忆死于六个月后,葬在能远眺新天鹅堡的阿尔卑斯富森山麓,她的墓碑上只有一行字:

    死亡是我们之间最后一道鸿沟,不可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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