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同学聚会,搭班车去县城。刚上车就看见了我读高中那会开班车的那个暴脾气大叔,当年潇洒的长发被随意的剪掉了,看上去很像扎着辫子时被人一剪子给咔嚓了。
见我上车大叔一个愣神笑道:“小姑娘去哪啊,毕业有些年头了啊!"嗓门之大足以震撼整个车厢,我尴尬之余有些许感动。毕业多年后,被一个算不上亲朋的大叔记得,于我已是一份难得的情谊。
高中时学校实施半月假制度,每两周放一次假。县城往返我们家的班车不算多,距离却不算近。那时候大叔的车次是每天早上七点从我们家这边开往县城,中午十二点从县城返回,刚好与我假期补课和平常放假的时间完美对接。所以几乎每一次上学,放假都是坐大叔的车,一来二去也就混了个脸熟。县城的班车比较老旧,驾驶室旁边还有一个座位,那是我最喜欢的位置。起初是因为那里没有人拥挤,后来大叔每次都特意留那个位置给我,慢慢也就真的喜欢那个位置了。一个小时的车程,因了大叔的絮叨也觉得不那么难熬了。大叔特别喜欢问学校里的事,不过大多与学习无关,常是些家长里短的杂碎事。诸如“今天送你来搭车的小伙子长的不错啊,丫头,你们什么关系啊?”这些问题每每让我汗颜,一个快五十岁的大叔八卦起来竟然比我还强悍。因此我给大叔起了个外号——暴八辫子,因为他脾气暴躁,酷爱八卦,且留着辫子。
或许是因为他的八卦,我高中时代的那些喜怒哀乐他基本全知道,且有一套奇葩的安慰方式。有一次我和那时候的小男朋友闹分手,暴大叔一眼看穿我的情绪,幽幽地给我来了句:“人生就是这样,爱的是一个,结婚生子的是另一个。”我当时正喝水,闻言一口水呛得我老泪纵横。大叔一看,乐了,“丫头,知道你感激叔叔,但也别哭啊,多不好看啊!”吓得我赶紧擦了把脸。
两天后我去补课,还是搭的大叔的车。实在好奇,于是问大叔:“叔叔,你这么跟一个小孩子说话,就不怕我从此以后对爱情失去向往而遁入空门啊?”大叔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潇洒把烟头从窗户扔出去,飞速地瞥了我一眼,笑道:“丫头,你是那种人吗?就算失去向往,那也应该是爱情对你失去了向往!“我一愣竟然觉得他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但从那天开始,我给大叔换了个外号,且明目张胆的叫出来了——八叔。大叔很好奇我为什么这么喊,我一笑:"因为八吉利。"其实是因为他实在太八卦。
高二开学那天,我和闺蜜两个人搭最早那班车(也就是八叔那班车)去学校补暑假作业,路上我们俩趴在副驾驶那个位置互相抄作业。八叔对我们的遭遇倍感同情,一脸严肃的说:”丫头你们放心抄,叔叔今天慢点开,争取不急刹车。“我准备感动,八叔接着冲我闺蜜来了句:”你这丫头这么乖,怎么也跟那丫头学着吊儿郎当了?"那痛心疾首的样子深像我欺负了他的女儿,我大怒:“八叔,我不要面子的啊?”八叔一笑:“你都敢带着同学在公车上抄作业了,大概是不要面子的吧。”我愤然沉默了一路,后来大叔替我付了车票钱,看在钱的面子上,我愉快的接受了不要面子这件事。毕竟古人有云“不要脸是一种美德”。
八叔是个奇怪的人,平日里插科打诨,却又极易暴躁。路遇有人超车必破口大骂:“丫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啊!”偶尔遇上老人在道路比较中间的位置招手叫停班车,八叔必定急躁:“年纪一大把了,不会爱惜自己的命啊!站那么中间出点事怎么办啊?“然后将车停在路旁,叫售票员阿姨扶老人上车。
八叔大概是我们父辈那个年纪的人共同的样子吧,人过中年,生活安稳却不算富足,于是容易暴躁,却又容易满足。心地善良却又穷于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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